“臣,參見君上。”
姬宮湦沒有回答,好像沒有聽到一般自顧自地在薄紗裡輕聲哼唱詭異的歌謠。
直待他不再出任何聲音,姬望才問道:“君上召見臣,不知有何吩咐?”
少頃,薄沙裡傳出姬宮湦陰沉的聲音:
“恭喜賢弟。”
聽見那熟悉的聲音,姬望不由得心頭一緊,記得上次聽到哥哥的聲音是前年的事了,而那聲音照比那時明顯嘶啞了許多。
“何喜之有?”姬望低聲發問。
姬宮湦道:“幾天前,寡人請來一位雲遊方士,入宮夜觀星象。他說紫微星暗淡,乃是變天的徵兆,還說東方太一星明亮,命宮裡有此星的人,不久後將呈帝王之相。賢弟的封地恰好位於星象所指的東方,賢弟的生辰八字也剛好吻合東方太一,豈不可喜可賀?”
姬望大驚失色,頓時嚇得哭了出來,雙膝和手臂支撐著身體,跪著爬到姬宮湦的床榻前,懇求道:“君上饒命!王兄饒命!王兄英明神武,且為嫡長子,故而繼承大位,而臣命賤福薄,註定碌碌此生。君上!切勿聽信邪魔外道的讒言!”
姬宮湦沉默良久,笑道:“寡人斷然不信,那妖言惑眾之人,數日前,已被凌遲處死。”
姬望愣了愣,稍微鬆了一口氣,恭聲道:“君上英明。”
沉默良久,姬宮湦仍然沒有回答,可以能看見薄紗後面的影子隨著歌曲的旋律晃動著手臂,搖曳的燭光下,那剪影透出一種毛骨悚然的病態,顯然不是一個心智正常的成年人會有的舉動。
內侍的表情開始發生變化,眉目間流露出一絲不安。
“望……”姬宮湦突然問道:“聽說你喜得貴子,你現在有幾個孩子?”
“內人不久前產下一對雙胞胎……”提到這件事,姬望以為王兄想聊聊家常,便放鬆了戒備之心,心裡抑制不住喜得貴子的愉悅,答道:“臣膝下育幼八個孩子,皆是犬子,甚是巧合,竟無一女,實在教人煩惱……”
話音剛落,薄紗後姬宮湦的剪影停止擺動,突然定在一個扭曲的姿勢。
姬望緩緩抬頭,只見薄紗後突然伸出一隻乾枯蒼白的手,一把扯下薄紗。微黃的燭光,照亮姬宮湦妒忌而憔悴的臉龐。
“你有八個兒子,竟還這般煩惱?”
姬宮湦說話的時候,一張毫無血色的臉朝姬望貼了過來,消瘦而突起的顴骨頂在姬望的鼻子上。
姬望不清楚姬宮湦的痛處,只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急忙趴在地上,不敢動彈分毫。
“八個……”
姬宮湦重複這兩個字,不斷重複了好多遍,每重複一遍,聲音和語氣就提高一倍,速度也越來越快。最後變得像在唸咒語一般。
旁邊的內侍神色慌亂,不安地嚥了一口唾沫,憑以往的觀察,這是天子發瘋前的徵兆。
姬宮湦的表情逐漸扭曲,兩隻細得猶如白骨的手朝姬望抓來,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姬望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稍微掰開壓在喉嚨上的手指,撕心裂肺地呼喊:“王兄,我們……可是同宗兄弟……”
姬宮湦充耳不聞,眼中充斥著血淋淋的嫉妒,冰冷的雙手力道越來越大,暗紅的指甲深深陷入姬望的面板,疼得他咳嗽起來。
內侍在旁邊焦急不安,卻不敢上前阻攔,因為天子最近每日都要發作幾次,即便沒有發瘋也只是暫時,一旦他發起瘋來,阻攔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正在姬望瀕死之際,宮外忽然傳來一聲通報:
“君上,西方教的先生來了。”
姬宮湦陡然一怔,嘴角微微一抽,旋即泛起微笑,不覺間鬆開了手上的力道。只聽“噗通”一聲,姬望倒在地猛喘,慶幸死裡逃生,想必是虢石父及時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