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今天不一樣,因為百里決明來了。他來了,就意味著抱塵山的修士來了,他們有火法!
「不要進去!迎戰!迎戰!」迦臨奔跑著,聲嘶力竭。
他的聲音太小了,無人傾聽,瑪桑戰士瘋了似的往林子裡跑。
果然,三列中原修士箭雨發盡,第四列修士向前一步,金箭尖端燃起火光,這火光比金箭更加耀眼,更加奪目。所有火焰飛入天穹,猶如拖著長尾的流星在天幕燒出條條裂隙,最後沒入黑黝黝的山林。三昧真火蔓延的速度極快,霎時間火焰大起,不消得片刻,滾滾濃煙直衝雲霄。樹木熾烈焚燒,所有藏進山林的瑪桑戰士哭嚎著跑出來,身上帶著火焰,一個個都成了火人。
嘶吼聲、哀嚎聲織成一片,舉目四望,到處是著火的瑪桑人。他們在地上翻滾、求救,三昧真火熄不滅,空氣裡充斥令人作嘔的焦糊味。細小的火星掠過迦臨的發梢,火光燒紅了視野,一切都籠罩在朦朦的紅暈裡。夜也被照亮了,被染紅了,鮮血和火焰分不清彼此。
亂,一切都是亂的。迦臨環顧四周,充滿了絕望。這一刻心居然靜了下來,沒有悲傷也沒有憤怒,像月光映照下寧靜的潭水。迦臨背起了他的弓箭,騎上了他的戰馬。遠處,中原人列陣矗立在遠方,百里決明勒馬陣首,他們不發一語,靜謐地觀看著瑪桑的死亡。
迦臨向他們沖了過去,風吹起他的黑髮,在他耳邊拼命叫囂。他覺得他自己就像一支著火的箭,刺破鐵一般的黑夜,沖向敵人的盾牌。那是他生命裡最後一次騎馬奔跑,馬蹄踏過殷紅的鮮血和焦黑的屍體,穿越火焰和插在地上的金箭,他朝百里決明奔去,以一腔孤勇,以瑪桑人最勇敢的心。
般遮麗知道了會怎麼樣?他無暇去顧了,他搭箭,箭尖指向百里決明。
「逃。」他聽見百里決明的傳音,「你是最後一個戰士,我們不會追擊你。」
逃麼?迦臨決絕地拉滿弓,瑪桑沒有逃兵!
回應百里決明的是一支羽箭,羽箭挾裹呼嘯長風,彷彿有鬼魂在裡面怒號。百里決明舉起手掌,炙熱的火焰在他掌心燃起,他以掌心對準那羽箭。羽箭被火焰逼停,金屬箭尖開始融化,木柄箭身變得焦黑。可它竟沒有被完全燒毀,它依舊在緩慢地前進,百里決明略帶訝異地皺起了眉。
與此同時,第二支羽箭後發而至。羽箭刺破前一支羽箭,木桿像開了花兒似的張開,箭頭被後方的箭頭擠壓著,悍然突破了百里決明的掌心焰,穿過了百里決明的手掌。火焰熄滅,鮮血沿著他的掌紋汩汩流下。他放下手,抬頭看前方,迦臨萬箭穿心,巍然坐在馬上。
張弓搭箭讓迦臨奔跑的速度下降,他沒能躲過修士的箭雨。
百里決明駕馬過去,停在他身側。他只剩一口氣,始終不曾倒下,像一座鐵塑的雕像那樣巍峨,任由淋漓的鮮血淋濕了黑色的馬背。
百里決明望向遠處的大火,火焰在他的眼眸裡跳躍,卻照不透深邃的眼底。他說:「很抱歉,這是一場不義之戰,中原鬼域突增,百姓需要一個憎恨的物件,仙門選擇了你們。」
「行不義之事,」迦臨艱難地說,「必遭惡報。」
百里決明閉了閉眼,「你說得對。恕我無能為力。」
「天女……」迦臨嗓音沙啞,「她因你和百里渡而入中原。」
「你不用擔心阿蘭那,」百里決明道,「她懷了孩子了,秋天就會臨盆。抱塵山固若金湯,她不會知道這裡的戰爭,也不會有人能夠傷害她和她的孩子。」百里決明最後問,「有心願麼?我會盡力而為。」
心願……
迦臨終於有時間,好好想一想般遮麗了。血與火籠住了他的視野,那艷麗的紅讓他想起般遮麗的成年禮,紅燭高燒,蠟落在漢地瓷盤裡就像怒放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