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
“你這樣叫沒事?是有什麼事不能跟我說?”何式微的雙手攥緊了病床上的欄杆。
駱林抬眼看了看他,靜靜地說:
“……沒什麼事不能跟你說的。所以是真沒事。”
他的眼睛裡有種很平靜的,令人信服的東西,但這反而讓何式微更加不安起來。他腦海裡一瞬間有了許許多多的揣測——駱林卻在這時嘆了口氣,對他說:
“我就是累了,想放鬆一下。順便把一些事情想明白了而已。”
這句話半虛半實,連何式微都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他還想再問,駱林卻說:“今天麻煩你了。你讓我睡一覺吧,等睡起來就好了。”
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駱林把蓋在身上的單子扯了扯,又一次閉上了眼睛。
“……是因為我嗎?”
……何式微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問這一句,但他還是遲疑地把話說出口了。仔細想想看,駱林請這七天假,也就是在被自己吻了之後的事情。他從來沒想著自己能給駱林這麼大的影響,但是再怎麼想,他也想不出沒有別的讓駱林變得反常的理由。
他看見駱林的眼睫毛顫了一下,卻沒聽見駱林再說話。
何式微把這沉默當做了預設,頓時胸口五味雜陳,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半晌他才鬆開了攥著床邊欄杆的手,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
駱林第二天就從急診室裡出來了。何式微拿了花在醫院門口等著他,駱林苦笑一聲,別無他法,只能無奈地接過花,坐進車裡去。
在同一座醫院的第九層,段非穿著條紋病服對著護工說話,讓他們把病房裡的鏡子一個個都撤了。護士隨後到病房裡給他抽血,他左手的手指一伸一縮,顏色深沉的血流進一個個塑膠管子裡。內肘彎因為被抽血太多,顯出一大片的青黑色來。
抽完血,段非活動一下變得有些痠麻的手,把程媽帶給他的一本相簿拿出翻到最末——那裡有個可以插一張小照片的空格。他探出身體,從床邊的櫃子上拿起的自己的錢包,開啟了,翻到夾層。夾層裡面有兩張用透明膠帶黏在一起的一寸照,已經很舊了,邊緣都磨損了幾個角。
那兩張照片上,十七歲的段非和二十歲的駱林並肩站在帶著白框的格子裡。他們都那麼年輕,甚至透露出一種孩子氣來。
駱林的這張一寸照是他應聘時附在介紹信上的,到現在已經十年了。那年駱林留著的髮型看起來無比老氣,但他的臉龐白淨端正,正用一貫的溫和神情微笑著。 上高中時段非無意中把這張照片翻了出來,然後把它和自己舊學生證上的照片放在一起,夾在了一本字典裡。
然後段非到了十八歲,莫名地就忘記了這件事。一直到他離開美國前整理東西,這兩張照片才又重見天日。
段非把這兩張粘合起來的照片插進那個空著的格子裡去,再讓相簿保持著開啟的樣子,立在床頭櫃上。這本相簿裡的段非從十四歲長到了十七歲,而在十七歲的末尾,他和他喜歡的那個人微笑著站在一起,彷彿一個故事能擁有的最好結局。
至於十年後,那個他親眼看著離開的駱林,他根本不敢看也不敢想。
……
段非進醫院不是第一次,但是這回黃凱仙的兒子特地打電話給他,讓段長山格外地掛心起來。他實在不是個稱職的父親,長年累月的逃避讓他的負罪感已經到了臨界點;這一回,他很快就循著黃裕仁的指示,找到了段非。
他見到段非是在醫院頂層的血液科。
從走廊一路走到底,他透過病房的窗戶看見了幾個穿著病服還光著頭的孩子。他們安靜的坐在床邊,細瘦的手輕輕擺弄玩具,然後抬起頭來看著這個經過的大人。段長山從他們老成得彷彿成人的眼睛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