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讀的書齋裡,俞宛秋既替父親難過,又替自己慶幸。
有一句話說:世間從不缺乏美,缺乏的是發現美的眼睛。果然如此!她來俞府的第二天,就在這座陰森腐敗的百年老宅裡尋到了一處“閬苑福地”。以後的日子,就再不是煎熬,而是享受。享受安靜,享受一院竹影,一園花香,因為書齋左邊是竹園,右邊則是花圃。
俞府之人,在俞慕凡離家幾十年又死後七年,仍把他的書齋裡裡外外都儲存得這麼好。他們對自己或許無情,對家族唯一的狀元,卻是敬愛有加的。
俞家與沈鵑的是是非非,俞宛秋這兩天想了很多,並不認為責任全在俞府。他們使毒害人固然該死,嫡母沈鵑呢?如果她的生身之母何姨娘真是沈鵑害死的,沈鵑照樣難逃殺人兇手之嫌。而她自己,更是沒有立場替沈鵑向俞家尋仇,因為沈鵑可說是她的殺母仇人,儘管沈鵑後來疼她如己出。殺母奪女,身為女兒的那個人,夾在中間委實難為,恩仇兩難顧。
當然沈鵑的恨意,俞宛秋也能理解。她和俞慕凡做了十幾年恩愛夫妻,半途卻跑出一位美貌痴情的女子。還是親戚家的嫡出小姐,不顧身份,哭著喊著要給她丈夫做妾。婆家遂以她無子為由,把這位跟她丈夫“更像一對璧人”的美女送到她丈夫身邊,並且很快就懷上了孩子。看著丈夫的寵妾每日挺著肚子和她丈夫秀恩愛,沈鵑心裡還不跟螞蟻啃似的,恨意瀰漫的結果,是等不及生下傳宗接代的兒子,就趁著生產的機會把何姨娘解決了。
設身處地地想,如果現在冒出一個女人做了趙佑熙的寵妾,淡定如她,也免不了變成妒婦。除非絕然遠離,從此眼不見,心不煩,否則,終有一天變成毒婦,那種日日夜夜被人用鈍刀子剜心的感覺,能把聖女逼瘋。
至於俞慕凡留下的鉅額遺產,他父母本就有權繼承一部分。沈鵑卻把這些財產二一添作五,一半給了沈家,一半給了俞慕凡的女兒。甚至可能,給沈家的還多一些。真要論起來,沈家憑什麼得到那麼多,俞家卻一點也分不到?俞狀元可是俞家供出來的。
而沈家也可以說,若沒有我家這個大後臺,俞慕凡怎麼可能得到那樣的肥缺?僅靠狀元頭銜,他頂多留在翰林院做個吃不飽餓不死的編修,他的錢是靠我們沈家的提攜才撈到的!
總之,各有各的理,一筆糊塗賬。她這個穿越者就別替古人擔憂了,好好把這次危厄度過去是正經。她又不是真正的俞宛秋,生身父母也好,嫡母沈鵑也好,她一個都沒見過,恩仇的感覺都淡,犯不著把別人的事攬在自己身上。
如果俞府的人不再招惹她,等事情了了她會悄悄地走,就當是看在父親面上,放他的父母兄弟一馬;如果她都這麼“可憐”了俞府還忍心加害,說明這個家族已經從頭爛到腳,根本不值得饒恕,她會老賬新賬一起算。
俞宛秋住在俞府的第二天晚上,她的親親夫君又來找她了,而且表現得很激動,大概在危險的環境裡偷偷幽會能給人不一樣的感覺吧。
事畢之後,卻是半晌無言,弄得俞宛秋心裡也酸酸了。因為她知道,趙佑熙明早就要動身趕往下一個軍營,他們可能會有好長一段時間的分離。見一面都難,因為自己會北去蘇城,他則一路向南,向南。
不過那些都是以後的事,眼下之急,是確保身邊這人的安全,只要人在,他們總有相聚的一天。於是她試著跟不講理的傢伙講理:“朝廷的密探隨時都會出現,要是你在我的床上被捉,我這輩子都不會心安。”意思是,希望他不要留宿,快點回到營地去。
其實兩個人心裡都明白,哪來的“被捉”,朝廷要麼找不到人,找到了絕對會當場誅殺。
見小妻子憂戚不安,趙佑熙安慰道:“別擔心,那些人至少還要五六天才能到。”說到這裡忍不住笑了起來,語聲中帶著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