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馳騁,然後轉入一條山路,不時有細枝綠葉擦過鬢邊髮梢,山風帶著泥土的潮腥味。幸而騎的是一匹紅鬃烈馬,若是白馬,上面再濺些泥點子,豈不成了斑點狗?
馬終於停下時,俞宛秋定睛一看,不由得發出驚歎:前面竟然是一線天只見壁立的兩座山崖之間,露出了僅容一人透過的縫隙,再向遠處眺望,峰巒如簇,隱約在未散盡的水氣裡,如一幅潑墨山水。
只是身邊之人神色太凝重,讓她也失掉了觀賞風景的興致,心裡隱約猜到了什麼:“你帶我來這兒,是因為這地方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面山而立的趙佑熙回眸,聲音中帶上了一點無可奈何的歉意:“其實出門時,我真的只想帶你出來溜溜馬,最近這幾個月太忙了,有一大半時間宿在軍帳裡,把你一個人丟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俞宛秋忙道:“誰說我是一個人啊,那麼多僕從是幹什麼的,我還怕你的將士說我奢靡過度呢,隨軍出行,身邊還帶著幾十人侍候。”
趙佑熙露出了久違的霸道少年式的笑容:“你是太子妃呀,這點排場都沒有,象話嗎?”
“好了,我們倆就別說客氣話了”,老夫老妻的,怪不好意思,她言歸正傳道:“這個地方還是戰略要地不成,讓你不經意就跑來了?”
“倒也不是……”趙佑熙似乎在斟酌著接下來要怎麼說。
看太子眉峰成簇,侍立一側的謝長安帶著兩個人跨上馬,想試著穿過一線天,可惜那馬不肯配合,在山壁前原地踏步,仰首嘶鳴。
“回來”,趙佑熙朝他們喊:“明擺著過不去,你傻,你的馬可不傻。”
俞宛秋默然無語,知道趙軍遇到了難題,大概想從這條山道開啟缺口,來個奇兵突襲,扭轉越來越不利的戰局。
趙佑熙最近忙成這樣,是因為他們進攻衛州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抵抗。衛州是通向京師的最後門戶,上京雖說在行政區劃上是獨立建制,但論地理位置,只是定州境內的一座城池。若衛州失守,上京等於直接暴露在趙、靖兩國聯軍的鐵騎之下。
要在以前,梁帝還可以暫時棄都遠遁,比如,打著“秋狩”的旗號去北邊或東北的行宮避難,再向各鎮守使發出勤王令,等他們收復失地。可如今,北邊和東北的行宮早被當地藩王佔了,幾位鎮守使中的中流砥柱,統領西北大營的陳致遠已反,梁帝除了與京都共存亡,別無出路。
為了守住這最後的屏障,梁國幾位早就引退在家的老將也上了戰場,聽說上京的豪門世家紛紛捐錢捐物,再吝嗇的人也忍痛出血。一時之間,竟也煽動起了“同仇敵愾”的“愛國”情緒。
其實這很好理解,平民百姓不管誰做皇帝,能勤政愛民,讓他們安居樂業就行。貴族的光榮與奢華卻是依附皇家而生的,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朝廷是優待降臣沒錯,可優待不等於重用,新朝廷自有它的功臣班底,那是降臣們無法比擬的。與其去新朝廷拾人牙慧,不如保住舊朝廷,那才是他們的地盤,他們的根基。
大難臨頭,梁國朝廷空前的團結,以往勾心鬥角,互相甩臉子、使絆子的朝臣們忽然變成了親兄弟,誰見了誰都勾肩搭背,甚至滿眼悲憫,好像就要英勇捐軀、共赴國難一樣,把已瀕臨絕境的梁孝帝看得一愣一愣的,莫非這就是兵法所云,“置之死地而後生”?
於是趁熱打鐵,募集了大批軍餉和兵馬,舉傾國之力在衛州設防,擺明了成敗在此一舉。
敵方“眾志成城”,又佔著地利之便,趙靖兩軍久攻不下,便顯出了一些疲態。
算起來,從趙佑熙率軍渡江北上,到現在,已經快一年了,始終是那支隊伍,敵方則且戰且退,不時補充新鮮兵源。人的體力和耐力是有限的,再勇武,也只是血肉之軀,誰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