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外的同仁漸漸圍過來,每個人都不由自主發出讚歎聲。
“天啊……是敦煌的飛天……”
燈光照映下,作品中的仕女沒有翅膀、沒有云彩,透明披巾卻彷彿正乘風,一波一波翻飛飄舞,流暢,具韻律感。
運用玻璃熱融後的流動速度營造出的浮動效果,栩栩如生,衣物的波紋雕刻得致圓潤,仕女神情溫婉莊嚴,作品完美到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雷家安不禁感動地紅了眼眶。這是她心愛的男人一刀一刀鑿刻出來的作品,她可以想象他在燈光下,凝神專注地修飾每一處細節的背影!
心無旁騖,力求完美。
“你們不覺得這三尊仕女的容貌都跟總監很像嗎?”
“真的耶……”幾個人七嘴八舌地討論比對。
雷家安仔細一瞧,的確有些神似……
她的嘴角勉強往上彎,心中的悽楚更顯濃烈,她不知該如何解讀,他究竟愛她不愛?
“總監,這作品可以先暗盤預定嗎?我想收藏。”
“我也想……”
雷家安收起私人情緒,難得的拿出主管威嚴。“別吵!先拿去保險箱放,請攝影組拍攝完將作品照片送到印刷廠,趕發第二波的文宣。還有,這些都是非賣品,展完要寄回法國的。”
“是喔……怎麼這樣……”一群人滿臉惋惜,魚貫走出她的辦公室。
一名留下來的同事收拾桌面上的紙箱及垃圾,雷家安眼尖地瞄到紙箱外的貨運單據上有幾個熟悉的字。
“等等,這個留著!”她將紙箱抱來,單據上的寄件地址寫著!“南投縣”
她搗住心臟,再次確認地址,果然沒錯。“他回來了!”
她欣喜乍現,抓起衣架上的外套,邊往外走邊跟同事吩咐。“我下午請假,有急事打我手機聯絡,不、那裡收不到訊號,打這支電話,不對,要用傳真的。”
她興奮地有點語無倫次,匆匆寫下幾個號碼遞給離她最近的同事,然後用最快的速度衝往電梯。
電梯到達地下二樓的停車場時,她急忙鑽進停在電梯旁的車子裡,重重踩下油門,激動地在車裡大叫。“YA!”
雷家安以每小時一百二十公里的速度在高速公路上的車陣裡鑽動,只怪路上車子太多,不然,她可以飆得更快。
一路賓士到婁南軒的住處,她又想兩階一步地跳上去,忽然想起上次慘痛的經驗以及婁南軒的叮嚀,她按捺下心急,一步一步小心踩好。
走完最後一個階梯時,看向木屋。
她,愣住了。
厚重的木門上那繞了幾圈以大鎖釦住的鐵煉仍在,已泛起鐵鏽:左側的花圃空空蕩蕩,看得出植物被連根挖起,不知移植到何處。,門庭前因久未整理而雜草叢生,一切的荒涼都顯示——這間屋子久未住人。
雷家安不死心地走到工作室的玻璃窗旁,撿起一塊菱形的石頭,在玻璃窗上敲出一個小洞,從洞口往內探去——
不見了,裡面的工作臺、書架、電熱爐都不見了,整個工作室都已搬空,連張紙屑都沒留下。
她腿一軟,扶著牆面緩緩地蹲下來,忍了幾秒,眼淚才奔流而出。
他走了,真的走了,徹徹底底地走了……
雖然,會有這樣結果的預感已在心底盤踞數月,但是,她從不是個悲觀的人,事情未到最後,她不會先搬一堆石頭擋住自己的路。然而,擺在眼前的事實,告訴她,一切都結束了。
他,再也不會回來。
天色已漸漸轉暗,她蹲得腿麻了,眼淚乾了,努力撐起膝蓋,捏捏快要失去知覺的雙腳,然後,慢慢步下階梯,將車掉頭,回到臺北。
她沒有回到辦公室,也沒有進到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