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記住並對號入座。
“馬伕人說要是被你知道了,你一定不准她們這樣做,所以她們就擅做主張了,叫我只管按她們吩咐的做。”那人解釋說。
“她們叫你這麼做你就這麼做,你知不知道我才是這個班的班主。”她眉頭深鎖,語氣嚴厲地宣佈她的主權。其實不僅僅是對報幕人,更是對馬伕人這喧賓奪主的做法不滿意。就好像有一天睡醒了,突然發現自己的領土被最親密的人奪取了,而她們的交情還沒有完全沒到不分你我的地步。意識到這點,我心裡竟有些竊喜。
“秀秀,你不要責怪他了。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叫他這麼做的。”馬伕人她們來到後臺——這也是她們的習慣。每場戲散了之後,她們都要見見毓敏秀,握著她的手,一遍一遍地不厭其煩讚美她的演技。有時候我甚至會覺得她們不是為了戲而來,而是為了毓敏秀而來。所有蠢蠢欲動躁動不安的情思,因為她是一個女人,都得到汪洋肆意的釋放,這種不明的喜悅和熱衷或許連她們都不自知,因為掛了歌仔戲的頭銜,明正而言順。所以除了馬伕人親暱地稱呼她為秀秀外,她們一直叫她羅通。
“哎呀羅通啊,你別誤會。我們這樣做不僅是捧你的場,更是為了給自己撐面子。”陳夫人——也可能是王夫人或易夫人,我沒認真記過這幾個女人,對毓敏秀這樣說。
“怎麼回事?”她問。
陳夫人擠著一雙小眼睛,以一種極其低廉下氣的口吻說:“你不知道,另外那個戲班,叫個什麼俊美小生的,演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官人,竟然還有一大堆的追捧者,每場戲都往臺上撒錢,互相攀比,說誰給得越多誰就越愛。這不是寒磣我們嘛。”
另一個女人馬上附和著,“我們去看過了,真是恬不知恥,長那麼醜還敢叫俊美小生。”她說著還朝旁邊的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好像說出俊美小生這個詞髒了她的嘴巴。
幾個女人競相埋汰起來,“要我說叫醜陋小生還差不多,那模樣哪點能跟我們百變小生比啊。”
“就是,我們羅通就是無敵。”陳夫人說道,雙手突然緊緊地抓住身邊人的手臂,就好像抓住她腦中靈光一現的念頭,“乾脆叫羅通改名為無敵小生好了,這夠霸氣,又威武,最主要是無敵,我看哪個名號能響過無敵小生。無敵小生……”她喜滋滋地重複著,“對,就改這個,叫無敵小生。”
幾位夫人七嘴八舌地應和著,為想到無敵小生這樣的名號而驕傲,根本不需要毓敏秀回應就已經達成協議了似的。馬伕人一言不發,我私心覺著她還在為毓敏秀的那一句宣佈主權的話感到失落。
“誒,羅通,你覺得無敵小生這個名字怎麼樣?”一位夫人興奮地問毓敏秀。
話語權終於轉到了毓敏秀手裡,“這個名字挺好的,想必也一定能一鳴驚人……”
毓敏秀話還沒說完,那夫人又急忙搶道:“你喜歡就好,你喜歡你就好了。”
毓敏秀只好提高了一輛,“但幾位姐姐請務必聽我一言。”
七嘴八舌的聲音才漸漸靜了下來。
“幾位姐姐如此抬愛是我的榮幸,我一直都把你們當親姐姐看待,你們愛看我的戲我就覺得很開心了,不用每次都打賞這麼多,更不要為了我和別人爭執。不管是百變小生也好俊美小生也罷,這都是戲班的一種經營手段,是正常的良性競爭。一齣戲好不好觀眾自有判斷,與其去做一些無謂的攀比不如我們踏踏實實做戲。演一部好戲,才是對觀眾的熱情和愛情最好的回報。別人是否投機取巧,我們管不了,也不用管。”
這些話就像一個巴掌打在衣食父母的臉上。榮耀的光環讓我們目光淺薄,以為所有人都像我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