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彧還當林琳是累了,畢竟她是個病人,他今天已經叨擾太久,於是動手收一收桌上的東西,林琳制止他,“不用了,這些叫傭人來做。”
傭人……
王嬸也是傭人,韓彧神色一黯,並沒有停止手裡的動作。
林琳沒再製止,她確實是有些倦。
秦鷗見狀,連忙幫韓彧一起收拾,等他全整理好了,韓彧才跟林琳告別,“我今天先走了,你早點休息。”
秦鷗也連忙說,“我也走了,要不我媽要擔心。”
“嗯……”林琳說,“你們等等,我派車送你們回去。”
韓彧跟秦鷗沒有拒絕,畢竟這麼晚,不該拒絕。
林琳叫了車過來,王嬸送他們下樓,一路上,礙於秦鷗這個外人在,也沒有問什麼,但臨走時還是告訴韓彧,她過些天去他們家,順便送點東西去。
韓彧有點惶恐,怕自己沒有表現好,林琳告了王嬸,小姨再告訴母親,緊接著,韓彧可以想象得到,他母親那張足以辯論過法官的那張嘴會怎樣的為他進行下一次的洗腦。
chapter。42
然後,在路上,韓彧無可避免的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些事。
韓彧的父親出事之前,全家一直住在廠裡的大院,他父親是副廠長,全家人也因此而有了榮光。誰說起他都是韓廠長的兒子,連“副”都省了,因為那幾年,誰都看得出韓副廠長轉正只是時間問題。
韓副廠長人緣很好,那個年代的人也相對單純得多,或許是在職工大院裡住著的人都是那樣,大家其樂融融,沒有階級之分,都是一家人。
記憶中,韓彧的家裡總是熱鬧的像是過年,常常會有人來,都是父親的朋友,母親就係著圍裙忙忙碌碌的做飯,準備,父親和朋友們一起喝酒,抽菸,母親就在一旁打毛衣,一家人的毛衣都是她一個人打出來的,各種繁複的花紋,韓彧總嫌沉重,父親卻樂呵呵的摸著他的頭,叫他別嫌重,自己家人織的毛衣,能一直暖和到心口裡。
韓彧的母親很討厭煙味,父親的朋友們一來,她就敞開窗子,哪怕是數九寒天。她不會去跟父親講她的厭惡,總是跟韓彧絮絮叨叨,韓彧做什麼,她就跟在他身後,絮叨他父親的不是,絮叨他做什麼不對,韓彧只是聽著,不反駁,也不告訴父親。
直到有一天,韓彧放學回來,從鄰居的老奶奶口中得知,廠裡要選新廠長,他從她發亮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什麼東西,而韓彧那時候,更加關注的是自己的作業有沒有完成,完成的夠不夠好。幾個月之後,韓彧在家裡用父親剛買的鋼筆字帖練字,母親忽然瘋了一樣的跑回來,草率的收拾了一大包東西,拎起韓彧,扔在腳踏車後座上,略顯吃力的帶著他,一刻不停的衝向某個他未知的方向。
他清楚的記得,那一路上,母親一共闖了七個紅燈。
然後,是鬧哄哄的醫院,他一向健壯的父親,躺在擔架上,在醫院的走廊裡,沒人去關注他。
韓彧跟在母親身後,亦步亦趨。
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全家所有人,包括小姨,都圍坐在一起,韓彧被趕到自己房間裡,他表姐也在,她拉著他,要他安安靜靜的讀書,不要吵,韓彧趁姐姐不注意扒到門的縫隙,隱約聽見:粉碎性、孩子、負責……等等他不懂的事。
此後的許久,他們搬了家,住在小姨家,韓彧每天下課跟母親去醫院,小姨不厭其煩的,一遍遍囑咐他跟爸爸要多說說話,不要讓媽媽操心。韓彧乖乖的答應她,他每天都去,風雨無阻,哪怕是母親忘了帶他去,他也會自己揹著書包走著去看爸爸,他父親還是喜歡摸他的頭,然後聽他挖空了心思說在學校發現的一些有趣些的事。
日子一天天的過著,韓彧逐漸感到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