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士卻知道,皇上隱隱壓抑著的怒火,甚至有人買通宮中太監,打探到這段時間,皇帝避而不回韜光殿,夜夜召宮妃侍寢,像是在宣洩,又像在施壓。只是晉陽侯那邊卻毫不理會,照樣吃藥修養,倒像真的為了那即將來臨的婚事迫不及待地調理身子一般。
皇家婚嫁非同小可,再加上此次婚嫁二人,一個是當今聖上跟前的紅人晉陽侯,一個是晉陽侯的義妹,皇上欽封的郡主蕭錦芳,內務府和禮部自然不敢怠慢,連著丞相府、晉陽侯府、李府的長史管事丫鬟僕役,連著忙了個腳不沾地,方在如此倉促的時間內,將一場熱鬧華貴的皇家婚禮準備妥當。這一日,嫁娶之物已然備妥,太廟占卜而來的黃道吉日已然確定,皇上御筆的兩塊匾額已然高懸明堂,整個晉陽侯府從裡到外,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京師長安街上廣設喜棚,賙濟窮困百姓。皇家留京的兩個王府,各路侯爵郡王,皇親國戚,各部京官同僚,連著八輩子打不上干係的京商名流,各有表示,一時間賀禮不斷,源源不絕、流水線一般送往晉陽侯府。唱諾的門人連唱了好幾日,頂不住啞了嗓子;對禮單封回禮的幾名管事幾乎寫禿了筆。
到了臘月十六,距正經的好日子只餘兩日,此刻晉陽侯府內諸事已畢,錦芳仗著郡主身份和一股潑辣勁,將婚嫁之前新娘的忌諱全拋腦後,親自巡視,確認毫無瑕疵,方肯回房裝那嬌羞的準嫁娘。萬事俱備,只等著皇上準了侯府遞上的,請蕭墨存出宮回府的摺子。只不知怎麼回事,那摺子在皇上御膳房案頭擱了好些天,總也得不到回覆。錦芳背地裡恨得只咬銀牙,急得直跺腳,卻也無可奈可。
她沒辦法,只得打點了人知會蕭墨存,蕭墨存聞言卻只是微微一笑,毫無浮躁之氣。他不著急,小寶兒卻盼著能親眼見識一下主子的婚禮,他是窮孩子出身,對成親之事一無所知,唯一曉得的,也不過是新郎新娘要傳大紅褂子拜堂而已,對這等皇家婚宴,自是好奇得不得了。這一日午後,他服侍蕭墨存用完藥,按捺不住,大著膽子問:“主子,您過兩日真的會成親嗎?”
“是。”蕭墨存答道。
“那您為何不用出宮?難道說,拜堂在咱們韜光殿?”
“混賬話呢,這裡除了皇上大婚,何人敢用?”蕭墨存笑了笑,道:“我不出宮,是因為皇上還不放我。”
“啊?那怎麼辦?皇上要不放您,您還怎麼成親啊?新娘子怎麼辦啊?”小寶兒著急了起來。
“他會放的。”蕭墨存好笑地摸摸他的頭,道:“放心,一百步都走了九十九,不差這最後一步。”
話音剛落,卻聽見一人喟嘆道:“是啊,朕是不差這最後一步,”屏風後轉出一人,徐徐走進,目光中有說不出的憂傷和疲倦,正是皇帝蕭宏鋮,他定定地看著蕭墨存的臉,啞聲道;“可墨存,你告訴朕,為何這最後一步,朕卻總是捨不得走呢?”
第23章
可墨存,你告訴朕,為何這最後一步,朕卻總是捨不得走呢?
蕭墨存啞然無語,之前被他所辱種種記憶,霎時間湧了上來,便是再空明無謂,卻也難以平靜無波看他,索性轉過頭去,不加理睬。
他這樣見駕,不是一次兩次了。只苦了小寶兒,一邊下跪,一邊憂心忡忡拉自己主子的袖子,生怕他被皇上怪罪。蕭墨存撇過頭去,見小寶兒怕得眼眶都紅了,瞧著自己的眼神像極了被可憐兮兮的小狗。他心裡不忍,終於抬起頭來,直視皇帝,道:“微臣惶恐,不能接駕,望陛下恕罪。”
皇帝眼神複雜,只看著蕭墨存,既痛苦又捨不得離開,半響,揮揮手道:“下去,朕與你主子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