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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這話讓人討厭,可著實滑稽;以致連花錢請來為人師表的舞蹈老師也忍不住笑了。如果這和我無關,我也會忍不住笑起來的,因為他的比喻實在太妙了。當然我們看見過長頸鹿,那是我們城裡最奇異的動物了。某個地方的蘇丹或者其他人把它當禮物,送給偉大的洛倫佐。得承認的是,雖然我沒它高,也沒它怪異,可是它的眼睛和我的確實有點像:都是又深又黑,在臉上顯得很大,長著如樹籬般齊整的睫毛。

要是過去,這樣的侮辱一定會把我弄哭。但我長大了,臉皮比以前厚。和姐姐不同,跳舞是很多我應該擅長而沒有學好的事情之一。普勞蒂拉的舞跳得如行雲流水,唱音樂詩的時候像只百靈;我舞步糟糕,聲音像烏鴉,但是翻譯拉丁文和希臘語比她和哥哥們閱讀得還快。我發誓我能閃電般畫好顏色標尺圖:草稿上端是發光的金黃|色葉子,隨後是赭色、紅色,直到赤紫色和深藍色。

但今天我逃過了進一步的嘲弄。舞蹈老師開始哼起幾個音階,他那小鼻孔顫動發出的聲音就像蜜蜂的嗡嗡聲和單簧口琴混雜在一起。這時樓下大門傳來一陣雷鳴般的敲門聲,老盧###喀氣喘吁吁地跑進房間,聲音如一陣風傳進來。

“在這,我的普勞蒂拉小姐。嫁妝的箱篋已經來了。你和你妹妹亞歷山德拉得馬上到你媽媽的房間去。”

這回我的長頸鹿腿比她的羚羊腿跑得快多了,算是竹竿般身高的一種好處吧。

它看起來雜亂無章。在看到那箱篋之後,我們沉默了好一會兒。

“這畫讓人印象深刻。”最終母親用平靜但不容置疑的聲音說,“你爸爸一定很高興。它會給我們的家族帶來榮耀。”

“哇——太棒了!”普勞蒂拉高興得忘乎所以。

我可不這麼看,整個東西多少有點粗俗。首先,那裝禮品的箱篋太大了,簡直和棺材一樣。那畫本身雖然十分精緻,但箱子和裝飾品太過造作——沒有哪怕一寸空間不貼滿金葉——乃至損壞了藝術的愉悅。我對母親這般好糊弄感到奇怪,但後來我發現她眼光獨特,好比受過許多訓練的美學家,能夠理解雕塑中的微妙之處。

“我在想我們是不是該為小禮拜堂請來巴託羅米奧·喬萬尼,他更加老練。”她沉思著。

“那也更加昂貴。”我說,“爸爸得很幸運才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聖壇完工。我聽說他很少準時完成這個,更多的時候是讓他的學徒去畫。”

“亞歷山德拉!”我姐姐尖聲說。

“哦,普勞蒂拉,睜開你的眼睛。看看有多少個女人擺的姿勢是相同的。他們顯然只是用這個來練習畫人物形象。”

雖然後來我一直認為普勞蒂拉在童年時對我十分寬容,但那天看來我的言語確實激怒了她,以致她本能地反擊我,所說的一切顯得瑣碎而愚蠢。

“你怎能這樣!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啊,就算那是真的,我想除了你,沒有人會注意到。媽媽是對的,它很棒!當然,如果它是《老實人納斯塔基奧的故事》,我就更喜歡了。雖然我討厭那上面撲咬女人的狗,但這些女人都很漂亮,她們衣著完美。前面那個女孩真讓人吃驚,您不這樣想嗎,媽媽?我聽說每個巴託羅米奧經手的妝奩,總有個人物是以新娘為原型的。我想最感人的是她看起來像是在跳舞。”

“她不是在跳舞,她正被強暴呢。”

“這個我知道,亞歷山德拉。可是你記得薩賓婦女的故事嗎?她們被邀請到宴會去,遭到強暴,但她們順從地接受了。這就是這幅畫的意圖所在。羅馬城的誕生就是以女性的獻身為前提的。”

我正在尋思怎麼回答她的時候碰上了我媽媽的眼光。即使私下裡,她對爭吵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不管怎麼說,我想我們得承認他幹得不錯。對我們整個家庭來說都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