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觀止》出現在桐城立派之前,還沒有這種謬見,其所選自史漢開
始,這一部分比較的沒有問題,所以更值得讀,事實上《古文觀止》的編者
的意見也是尊重&ldo;八大家&rdo;的,不過因為唐代以前的文章沒有經過&ldo;韓文公&rdo;
的改造,還不大有什麼&ldo;制義&rdo;氣,所以較為純粹罷了。所選唐宋以後的古
文,特別是韓愈的著作,仍是八大家的觀點,看時須加註意,以免不意的吃
下八股調子去,譬如那篇有名的《送孟東野序》,用一個&ldo;鳴&rdo;字東拉西扯
的謅上一大篇,自宋朝洪容齋起識者時有皆議,但是有名如故,直到今日。
這就因為八股調與京戲一樣,是中國人所喜歡聽的緣故吧。
□1964年
1月
16日刊香港《新晚報》,署名豈明
□未收入自編文集
1本文從開頭到第二段記號⊙止,曾刊
1957年
11月
13日《新民報晚刊》。
第三輯談舊小說等
鏡花緣
我的祖父是光緒初年的翰林,在二十年前已經故去了,他不曾聽到國語
文學這些名稱,但是他的教育法卻很特別。他當然仍教子弟學做時文,唯第
一步的方法是教人自由讀書,尤其是獎勵讀小說,以為最能使人&ldo;通&rdo;,等
到通了之後,再弄別的東西便無所不可了。他所保舉的小說,是《西遊記》、
《鏡花緣》、《儒林外史》這幾種,這也就是我最初所讀的書。(以前也曾
念過《四子全書》不過那只是&ldo;念&rdo;罷了。)
我幼年時候所最喜歡的是《鏡花緣》。林之洋的冒險,大家都是賞識的,
但是我所愛的是多九公,因為他能識得一切的奇事和異物。對於神異故事之
原始的要求,長在我們的血脈裡,所以《山海經》《十洲記》《博物志》之
類千餘年前的著作,在現代人的心裡仍有一種新鮮的引力:九頭的鳥,一足
的牛,實在是荒唐無稽的話,但又是怎樣的愉快呵。《鏡花緣》中飄海的一
部分,就是這些分子的近代化,我想凡是能夠理解荷馬史詩《阿迭綏亞》的
趣味的,當能賞識這荒唐的故事。
有人要說,這些荒唐的話即是誑話。我當然承認。但我要說明,以欺詐
的目的而為不實之陳述者才算是可責,單純的‐‐為說誑而說的誑話,至少
在藝術上面,沒有是非之可言。向來大家都說小孩喜說誑話,是作賊的始基,
現代的研究才知道並不如此。小孩的誑話大都是空想的表現,可以說是藝術
的創造;他說我今天看見一條有角的紅蛇,決不是想因此行詐得到什麼利益,
實在只是創作力的活動,用了平常的材料,組成特異的事物,以自娛樂。敘
述自己想像的產物,與敘述現世的實生活是同一的真實,因為經驗並不限於
官能的一方面。我們要小孩誠實,但這當推廣到使他並誠實於自己的空想。
誑話的壞處在於欺矇他人,單純的誑話則只是欺矇自己,他人也可以被其欺
蒙‐‐不過被欺矇到夢幻的美里去,這當然不能算是什麼壞處了。
王爾德有一篇對話,名
thedecayoflyg(《說誑的衰頹》),很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