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說話。
只是,這人一開始不說,到後來反倒不知該如何說好了。張大山在自家兒子房間坐了會兒,看人低著眉眼一聲不吭,一時竟是沉默起來,不過他也不是個矯情的,打了電話讓張媽媽回來照顧他之後,走出門口還遲疑地拋下一句,等你病好了,就來爸爸的廠裡幫忙,以後有事沒事兒也可以過來看看,別老圍著博陽轉,你的世界又不只是他一個人。
門輕輕闔上,張靜北眨巴眨巴乾澀的眼睛,慢慢拉起身上的棉被蓋住腦袋,他想他需要好好睡一覺,大概睡完一醒來,他的病症就會好很多了。
張大山有句話說的很對,他的世界又不僅是隻有李博陽一人。只不過對一個人上心久了,心裡的重量難免便就此偏移了起來,說什麼最先愛上的必是最先輸掉的?感情的世界哪裡有這麼多的歪道理,但凡你是陷進去了,再想幹乾淨淨地抽身離開,那是別想了。
在公與私上,李博陽向來做的比他好,只要他認定了某個人或某件事,他說如此便沒有第二個異數,李博陽不會允許有什麼東西逃離他的掌控之中,哪怕付出極大的代價。就這點來說,張靜北自認為他活了兩輩子也沒能學會這樣身與心分割的如此乾脆徹底的能耐,所以……才畏懼,才不敢靠近,才會……覺得傷心吶。
哪怕張靜北的病情只是試探,張靜北也相信自己已經得到了自己曾經試想過的問題的答案。
感情,算他媽個狗屁。
竟敢抱著李博陽會為他和他的感情妥協哪怕僅是萬分之零點零一的自己,果真是天真太過了。
一直努力想將其掩埋起來的上輩子的種種,張靜北只要他想起就覺得腦袋嘣嘣的疼,這輩子竟然還敢跟李博陽混在一起的自己簡直是自作孽。
張靜北陷入了前世與這世的魔障,那種難以掙脫的噩夢感讓他連日都睡不好,沒幾天臉下巴又瘦了一圈,恰逢張大姑從鎮外回來,見著小侄子這模樣,被嚇了好大一跳。
大概所有人都覺得他是離不開李博陽而如此這般,就連張大姑事後都旁敲側擊了好幾次,欲言又止的,想來心裡也覺得小侄子這樣看重一個人確實有些過份了些,但到底不忍心去說那些不合聽的話兒來為難他。
張靜北對此有些無奈又心酸,因為所有人眼中的認為真的只是一個誤會和巧合,不過是晚上一時忘了關窗著了涼,誰知道就感冒得這麼嚴重了呢?當然,他有心藉著這事兒來阻攔李博陽倒是真的,只不過現在解釋再多,所有人也不會相信了罷,就連李博陽亦是如此認為。
這一病傷了元氣,導致張靜北病好後,臉色依舊蒼白得無法與從前那種白裡透紅的氣色相比,隨著年關愈近,算算日子,李博陽離開已經有十七天了。
這半個多月的時間裡,李博陽每日都會打來電話,對於他的問候和關心,張靜北大多是沉默的,不論李博陽再囉嗦,他都認真聽著,只是偶爾被問急了,直接就摔話筒,蒙被子睡覺。
張靜北平日裡小脾氣不斷,大脾氣極少,像這樣的小任性,李博陽確實沒放在心裡,只想著早一點將沈家的事兒處理完,爭取早一點回到他家北北的身邊。他以為自己可以做到心口一致,堅定無誤的施行著自己的想法,但回到杏楊鎮見到張靜北的那一眼,李博陽卻眼澀的差點沒落淚。
遠處,張靜北裹著那身前些日子他寄回去的新外套,明明是按著他走的時候量的尺寸買的,到如今只見空蕩蕩的身子單薄得紙片一樣,他愛笑的眉眼沉靜,臉色淡得沒有一絲血色,見到自己,也再不像從前那樣咋咋呼呼地跑過來,高興地給自己一個擁抱和一個燦爛的笑臉了……
李博陽站在原地,身子僵得無法動彈,第一次他是這樣後悔自己的決定,到底,他還是傷了他的北北。
被人用那樣灼熱的眼神注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