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是潁川郡治下陽翟縣,士族眾多,頗為富庶。司馬邳走走看看,遇到感興趣的也會駐足旁觀。
衛姌跟在後頭,福寶忽然走到她身邊道:「小郎君剛才已經出來過,可以去和殿下多聊聊。」
衛姌看向他。
福寶堆著笑,又道:「聽說許家郎君正與小郎君探討入建康博取名聲之事,」他頓了頓,朝司馬邳背後一努,道,「何須捨近求遠。」
司馬邳這時回過頭來,「你們嘀嘀咕咕說些什麼」
衛姌走過去,福寶的話當然不能複述給他聽,她不答反問道:「殿下剛才瞧什麼」
司馬邳頭一撇,示意看向前面圍觀的幾人。地上跪著兩個人,年幼的只有五六歲,是個小子,旁邊則是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兩人面前有張紙,寫著他們是流民,還有籍貫生辰,賣身價格。
司馬邳衣著華貴,氣度不凡,還帶著隨從,圍觀的人當他是個買主,紛紛有意讓開位置。
但司馬邳叫上衛姌看了兩眼,轉身就走。
衛姌趕緊追上,司馬邳見她走的快了兩頰微微泛紅,放慢了些步伐。很快來到街市,正是未時三刻,正是散市的時候,挑貨來賣的也收拾了要走,但仍有不少熱鬧可以瞧。司馬邳見吃穿用品有不少,還有首飾脂粉等物件,暗自頷首,並未多說什麼。
路上找了個湯餅鋪子歇腳,衛姌陪著司馬邳有一搭沒一搭聊著,說到剛才賣身的兩人,司馬邳嘴角一挑,略有譏意道:「那兩個並不算是流民,衣服乾淨是收拾過的,還有人代筆,是給士族看的。」
衛姌道:「可能是家中孩子多了,養不下去,去高門大戶做奴婢,說不定日後還能拿些銀錢回家貼補。」
司馬邳這一路走來,早就見過地方上士族豪強有多大勢力,聞言皺眉,又很快舒展開。轉而問起衛姌家中情況。
衛姌離開豫章時只帶媼母一人,沒有其他僕從,別說不像是個士族,簡直連寒門都要不如了。
衛姌坦然道:「等到了建康再另行安置,家中人少,不需如何鋪張浪費,家中清淨些也自在。」
司馬邳溫和問道:「銀錢可夠用」
衛姌有些驚奇,沒想到司馬邳還能想到這個,點頭道:「省著些用足夠的了。」
司馬邳沉默了一會兒,知道當日她幾乎是逃出來的,衛氏根基薄弱,在建康也沒有府邸。這一瞬間,他幾乎有衝動開口賞她些金銀。
衛姌不知他心裡所想,仍是說說笑笑。
司馬邳看著她,目光幽深,蘊藏著說不清的情緒。
這幾日他總是有些心亂,原以為是建康局勢不明所致,但昨日他已收到傳報,陛下病情漸漸好轉,已能起床料理國事。傳位之事沒有原先那般緊急,他也可以稍緩口氣,可心亂的感覺還在,現在看著她,他終於找到了心亂的源頭。
司馬邳緊緊抿著唇,當日他還笑過桓啟色令智昏,竟沾染了男色,還打起曾經兄弟的主意。可如今,他似有些明白桓啟的心情。
身邊文吏士子那麼多,為何他愛叫衛姌作陪。留她在身邊,只是整理些尋常文書,也能讓他感覺心情舒暢。
想通這一點,心頭彷彿石破天驚般劇震,他一時怔在那。
「殿下」衛姌說了件剛從許翎那聽說的趣聞,自己忍不住先笑了出來,卻見司馬邳面色無波,不由心生尷尬。
倒是福寶笑地眼眯成細縫,極為捧場。
衛姌:「……」
司馬邳盯著她瞧了半晌,才收回目光,說:「回去吧。」說著站起身就往外走去,腳步匆匆。
這日回去司馬邳一言不發,與來時氣氛截然不同。衛姌偷偷打量他,心道這位脾氣陰晴不定,實在難伺候,日後等他繼位,只怕要愁白朝中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