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時談起。阿爾貝特對自殺行為是深惡痛絕的,他甚至常常以平時他個性中所沒有的極其敏感的方式聲稱,他完全有理由懷疑那種意圖的嚴肅性,甚至對此開過幾次玩笑,並且把自己的懷疑告訴過綠蒂。這一方面使綠蒂在想到眼前這幅悲慘圖象時可以感到放心,但另一方面,要她把此刻正在折磨她的種種憂慮告訴丈夫,她又感到難以啟齒。
阿爾貝特回來了,綠蒂神情尷尬,匆忙迎去。他心裡也不輕鬆,他的事沒有辦完,碰上鄰區那位官員又是個食古不化、思想狹隘的人,加上路很難走,更使他火冒三丈。他問家裡有什麼事沒有,綠蒂慌忙回答說,維特昨晚來過。他問有沒有信,綠蒂說,來了一封信,還有包裹,都放在房裡了。他走進房裡,綠蒂一人留在那兒。她愛丈夫,敬重丈夫,他的到來在她心裡產生了新的印象。想到他的高尚,他的愛情和善良,她心裡就平靜多了,她感到有種神秘的吸引力,使她情不自禁地跟著他,她便拿起活計,像往常一樣,走到他房裡。她發現阿爾貝特正在忙著開啟郵包和讀信,對信裡有些問題似乎感到不快。她問了丈夫幾個問題,他一一作了簡短的回答,隨後便坐到寫字檯前去寫信了。
他們就這樣在一起呆了一小時,綠蒂的心情越來越陰鬱,她感到,即使在丈夫情緒最佳的時候,她也很難啟齒把自己的心事向他表露;她的心裡非常悲傷,而她又要竭力隱藏自己的悲傷,把眼淚往肚裡吞,所以這就使她更其害怕。
維特的僕人來了,這使她狼狽之至;僕人把主人的便條交給阿爾貝特,他看了便條,就泰然自若地朝妻子轉過臉來,說:“把手槍給他。”——“我祝他旅途愉快。”他對僕人說。——她聽到這句話,簡直像是個炸雷落在了她身上,她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啦。她慢慢走到牆邊,哆哆嗦嗦地把槍取了下來,擦去槍上的灰塵,心裡遲疑不決,要不是為阿爾貝特探詢的目光所逼,她準定還會猶豫半天。她把這不祥之物給了僕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僕人走了,她便收拾起自己的活計,回到自己房裡,心裡惴惴不安。她預感到將有可怕的事情發生。她立刻打算去跪在丈夫腳下,向他披露一切:昨晚的事,她的過錯以及她的預感。隨後她又看出,這樣做不會有什麼結果,說服丈夫到維特那兒去看一看的希望微乎其微。晚飯已經擺好,這時她的一位要好的女友來問了點事,本來馬上要走的,她把她留下了,這樣晚餐時的談話氣氛就好了一些。綠蒂強制著內心的不安,大家一起談談說說,也就把別的事忘了。
僕人拿著手槍回到維特那兒;當維特聽說槍是綠蒂親手交給僕人的,心裡喜不自勝,便把槍拿了過去。他讓人拿來麵包和酒,叫僕人去吃飯,自己則坐下來寫信。
手槍經過了你的手,你還擦掉了槍上的灰塵,我將這兩支槍吻了千百遍,因為你觸控過它們!你,天上的聖靈,玉成了我的決心!你,綠蒂,把手槍交給了我,我曾多麼希望從你手中領受死亡呀,呵,現在我領受了!哦,我曾詳細問了我的僕人,他說,你把槍遞給他時,你在顫抖,你連“再見”都沒有說!——唉,天哪,連句“再見”也沒有說!——難道為了那一瞬間,那把我永遠固定在你身上的一瞬間,你就關閉了你對我的那顆心?綠蒂呀,那個印象即使再過一千年也是不會磨滅的!我感覺到,對於一個為你把愛火燃得如此熾烈的人,你是不會恨他的。
飯後,他叫僕人把東西全部包裝好,撕掉了許多信函,出去處理了幾筆小額債務。辦完以後他回到寓所,不一會又走出大門,冒雨走進伯爵的花園,在那裡躑躅徘徊,直到暮色降臨才回屋繼續寫信。
威廉呀,我最後一次去看了田野、森林和天空。我也和你永別了,親愛的母親!原諒我吧!請你安慰她,威廉!願上帝賜福給你們!我的事情都已料理停當。別了!我們會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