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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床太低,被濕氣貫穿了身體。

音樂就在這一片潮濕之中,自然地產生了。

路平開始一首接一首寫歌,他會彈吉他也識譜,

滿牆都用圖釘釘滿了他寫的歌。不知道為什麼,忽然

之間有那麼多的話想唱出來。他幾乎一天一首地寫,

高產的時候連詞帶曲一天三首。寫好了就隨手釘上

牆,地下室潮濕,幾天的工夫字跡就暈染出毛刺,紙

張也被水汽吸附得死牢,像用糨糊貼在上面一樣。

當路平把四面牆糊得滿滿當當後,他開始嘗試以

音樂為生。

一開始是賣歌,後來給人兼棚,幫忙編曲。他陸

陸續續加入了一些樂隊,自己也組建過一些樂隊,大

體經歷和其他那些混跡北京的地下音樂人們沒什麼太

大區別。西安盛產好歌手,就像山東淄博盛產樂手一

樣。地下、半地下的音樂人們有著一套自己的江湖規

則,彼此之間習慣了幫扶。所以路平基本餓不死,但

也吃不飽。

有時候,他跟著樂隊跑酒吧演出。舞臺上製造出

來的最大響動聲,也敵不過臺下的一片骰子聲。他偶

爾開個小專場演出,來的人一邊聽一邊玩手機,短消

息的滴滴聲飛鏢一樣扎進吉他的和絃裡。

樂隊不出名,沒什麼人尊重他們。有一次,他在

臺上唱一首寫母親的歌,臺下兩人旁若無人在熱吻。

男的將手伸進女的上衣裡捏得起勁,旁邊有人在起

哄:&ldo;擠出奶來沒有,找個杯子接著……&rdo;

他停了吉他,怒形於色,罵道:&ldo;賊你媽!要不

要聽歌!&rdo;

話音剛落就飛上來一個酒瓶子。

老闆扔的。

瓶子擦著頭皮碎在牆上,濺濕了路平一背,全是

混著玻璃渣子的啤酒。

這個世界怎麼會是這樣的?

他愣在臺上,感受著濕漉漉的後腰,打死也想不

通。

老闆之前也是搞樂隊的,不怎麼拖欠工錢,一直

對路平他們挺客氣。

路平說:&ldo;他那天要敢砸在我琴上,我就和他拼

命。&rdo;

那家酒吧的老闆後來做得很大。現在開的酒吧,

算是京城樂隊演出酒吧中數得著的大場子。我有一次

碰巧和他坐在一張桌子上吃火鍋,我倒了兩口杯&ldo;牛

欄山&rdo;白酒擺在他面前。我說:&ldo;我有個結義兄弟叫路

平……&rdo;

他看了我一眼,沒說話,低頭端起杯子,一仰頭

幹掉一杯,一仰頭又是一杯。

那天涮的是錫林郭勒的好羊肉,我吃了兩筷子,

就沒了胃口。

他們樂隊最窮的時候一天吃一頓飯。五個人吃一

小鍋掛麵,打一枚雞蛋進去,撈起來全是沫沫兒‐雞

蛋是臭的。沒人想浪費,就那麼吃了,鹽都沒有。

吃完了接著排練。盛雞蛋的u 型紙殼糊滿了天花

板,死悶的小屋裡棉被掛在窗戶上隔音,八月底也不

敢掀開,不能擾民,尤其不能擾了隔壁大嬸子。

北京城的中年婦女比一般的饒舌歌手厲害多了,

你擾了她睡午覺,她能不帶髒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