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一個微妙的閨名。
百萬此二字,與翠花大柱同流,可當得粗俗與沒情趣之名的翹楚。
一旦我提起更名之事,金慕秋就會老生常談的與我講一個故事。
故事開始說,江湖有一邪教,名為九重幽宮,收了九幽令之人無一倖免,是為中原武林的一大異類。當年金慕秋保鏢路過靖越山,發現一處收了九幽令的村寨,村中三十餘口無一倖免,狀況慘不忍睹。然詭異的是,連九重幽宮的七個面具殺手竟也盡數被一刀封喉,被殺的與殺人的都死了,不知是何方高人出手,場面極為滲人。
於是在眾鏢師累死累活埋葬全村之前,慕秋仔細的把屍體堆翻騰了一遍,本想撿張百萬兩的銀票,誰知卻撿了我這個半死不活的,忒失望。
是以她聽聞我連自己姓甚名誰都記不起之後,立時便給我起了這個響亮的名字聊以慰藉。
……
不過是個名字而已,我其實是個極看得開的人。只是時間不等人,大好昭華歲月猶如白駒過隙,今年我已年滿十九,整個靖邊鎮到了這個歲數還未出閣的女子,加上金慕秋,滿打滿算也就三五個。
故我已然恨嫁恨得瘋魔了。
大多人不明白,名字與姻緣,實則有著大大的關係。
譬如前年。
王鏢師與他兒子王晉在院內私話。
“晉兒,你也不小了,這鏢局橫豎對你有意的姑娘也不少……”
“爹,兒子武功還未有所成……”
“武功與成家是兩碼事。我瞧著百萬這姑娘就不錯,還做得一手好菜,定能將家裡操持得井井有條。”
王晉時年二十三,眉眼生得很是周正,為人又大氣沉穩,鏢局內外有不少適齡姑娘對他芳心暗許,當然亦包括我在內。故我當時躲在晾曬的棉被後面,激動得險些站不穩,心中大讚王鏢師好眼光啊好眼光。
“……”
“怎麼?你不喜歡百萬姑娘麼?”
“也不是不喜歡。”王晉的聲音聽起來很是勉強:“就是……就是她的名字……”
“名字如何?”
“姑娘家叫這個名字……我一聽……就很想笑……”他終於憋不住樂了:“每次見她我都忍得很辛苦……”
“你這孩子也真是……哎哎,那邊那個棉被怎麼抖上了……”
……
再譬如去年。
我一再告誡街東頭做媒的劉嬸嬸,對外便稱我金氏鏢局的金姑娘,切莫提閨名。於是這番成效不錯,竟將何夫子那才華橫溢文質彬彬的長子何遷引了來與我相親。
彼時我二人坐在紅木桌前各自紅著臉,上面擺著我親手精製的幾樣點心,劉嬸嬸寒暄了一陣,向我飛了個眼色便施施然出去了。
“恕何某冒昧。”他吃了塊點心,當即兩眼大放異彩:“姑娘品性之賢淑,心思之靈巧,令何某相見恨晚。”
我在桌下羞澀的擰衣角。
“在下不才,身無長物,唯有些酸儒之能。願為姑娘賦詩一首,以表仰慕之心。”
飛快的看他一眼,我垂下頭,心中無比盪漾。
“夜色逢春始朦朧,鴛鴦羨侶遍花洲;靖邊有女名……名……”他頓了頓,歉然鞠躬道:“何某唐突,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我料他已然被我神乎其神的廚藝與賢良的性情征服,便羞怯道:“靖邊有女名百萬。”
“靖邊有女名百萬,佳人難得莫……”他的笑容僵了僵:“百萬……金百萬?”
……
我覺得他大約是被震懾了。日後劉嬸嬸婉轉的告訴我,何遷自詡讀書人,不指望娘子也才高八斗,至少也得風雅一些。
他說,我這名字,委實很像暴發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