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橋做了這徵兵官,一下子就把街坊鄰居們全給截住了,每日都被一群老頭子老太婆們噴得他一臉唾沫星子,戳著他的腦門罵他當了官便六親不認,這回他大嘴巴釀下的苦果總算是自家消受了。
不過還真別說,修文坊裡想走關係的人雖然進不來了。可是其中還是有一位壯士硬是憑著自己的真本事闖了進來。他不但連過三關,而且在其後由黎大隱考校武功的環節也表現出色,於是被帶到了楊帆面前。
馬橋得意洋洋,修文坊的老鄉們總算沒有全軍覆沒,既然有人入選,他回去也好對鄉親們有個交待:不是不肯照顧鄉親,實是難以循私,你看,這真的本事的,不是一樣錄取了麼?
那年代地域觀念極強。這地域性也是相對的,你們是洛州人,我們是揚州人,我們自然向著自己鄉親。大家同為洛州人,你們住東城我們住西城。那麼出身西城的一班人便會自然而然成為一夥。
楊帆上下打量這位從修文坊裡脫穎而出的壯士,半晌沒有說話。眼下這人出自修文坊。心理上先就親近了幾分。這人若是個可造之材,將來是可以培養成心腹的。所以楊帆對此人比較上心,結果一瞧,很是面熟。
楊帆想了想,他與此人在坊中時雖只見過幾面並無深交,可是忽然記起一件與此人有關的有趣事。不由想起了他的名字,楊帆失聲道:“蕭千月?”
蕭千月身量不算高卻極為壯實,粗壯的雙臂、寬厚的肩膀、豹頭環眼、燕頷虎鬚,單獨看。哪一部分都稱得上威猛陽剛,可是那鼻子眼睛嘴和眉毛鬍鬚都像擠壓過的麵糰似的向臉部中心擁擠過去,那還美麼?
這就是蕭壯士的尊榮了。
蕭千月的神情很緊張,而且有點侷促,他跟楊帆只是認識,並不熟。如今楊帆可是將軍了,以前稱他將軍那是客氣,現在則不然,人家是實打實的將軍銜,四品的朝廷武將歸德中郎將。
蕭千月趕緊向他謙卑地一笑,五官頓時擁擠得很嚴重了:“將軍居然還記得小人賤名,實是榮幸。不過小民如今不叫蕭千月了,小民已然改名蕭雨客。”
楊帆一愣:“蕭雨客?這名字倒是很雅,是誰幫你改的,因何改名?”
蕭雨客道:“這是小民自己改的名字,小民覺得……大概是以前的名字不太好,月在當空,伸手難及,月在水中,一片虛幻,所以半生無著,生計艱難,因此徵得老父同意,改了個名字,圖個吉利。”
楊帆下意識地摸了摸下巴,怎麼看都想像不出眼前這樣一個人物,居然於粗獷的外表之下有這麼詩情畫意的心,不是千月就是雨客的,這人還挺講情調的。楊帆不禁問道:“千月……雨客,莫非你是讀過書識得字的?”
蕭雨客趕緊道:“是!小民的父親曾經做過私塾先生,小民自幼就跟父親讀過書。”
馬橋趕緊湊過去,附在楊帆耳邊,用一副不屑的口吻道:“是!他爹是挺有學問的,在咱們坊,以前是很有名氣的一位西席先生,只是後來因為教人家孩子,教著教著跟人家二孃滾到一張榻上去了,結果壞了名聲,再也無人相請,以致家境困頓。”
楊帆掩著嘴巴咳嗽一聲,小聲道:“大哥別說二哥,馬橋兄忘了修文坊之鮑銀銀乎?”
馬橋臉色大赤,尷尬辯道:“吾已從良,舊事莫提!”
楊帆嘿了一聲,轉而又看蕭雨客,想了想,悠然道:“‘吾之賢妻,無故走失,年方二八,名曰小閔,黑麵大口,暴牙眇目……’呵呵呵,這麼說,這篇尋人啟示也不是找人代筆,而是你自己寫的了?”
蕭雨客萬萬沒有想到楊大將軍居然知道這件事,不禁臊得滿臉通紅,一個大男人,竟然扭結著手指,作出一副小兒女姿態道:“是……正是小民所寫!”
楊帆大笑三聲,又馬上斂住,作出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