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為安,而不是變成陰溝裡的一具棄屍。
阿醜用他磨破了滲著血的雙手把妞妞娘埋進土坑,墳前插了一塊小小的木板充作墓碑,便再也沒有力氣動彈了。
從那時起,阿醜和妞妞相依為命,情同兄妹。
她不再叫他阿醜,而是叫他阿兄,他依然叫她妞妞。
阿醜依然堅持去偷,依然常常捱打,所以兩個人常常捱餓。
妞妞從小由母親照顧著,她不大懂得乞討,常能討到東西的地盤又被其他乞丐佔據了,她討不到多少吃的,有一次,她被一戶人家養的惡犬咬傷了,幾天都不能動彈,阿醜又偷不到東西,她快要餓死了。
阿醜就像一條絕望的狼,蹲在奄奄一息的妞妞身邊,幽幽的看著她,妞妞不知道阿兄在想什麼,其實她一直就看不懂阿兄,她只知道阿兄對她好,自從母親去世以後,阿兄已是她在這人世間唯一的親人。
阿醜就那麼幽幽地看著她,看了許久,便用草繩紮緊了已餓癟的肚皮,邁著有氣無力的步子走出去。
廟裡的乞丐們立即義憤填膺起來,他們說妞妞娘養了一隻白眼狼,阿醜丟下妞妞自生自滅,不再管她了,但是他們不捨得拿出一塊乞討來的食物。…;
妞妞不相信他們的話,她不相信那個爬到高高的樹上給她摸鳥蛋、那個用樹枝給她撲蜻蜓、那個捉小魚給她吃的阿兄會丟下她不管,她相信阿兄會回來,或許……阿兄是給她挖墳去了,就像當初埋葬她的母親。
她想著很快就要見到阿母,心中便一陣歡喜、一陣恬然。想著要從此和阿兄分開,又是一陣不捨、一陣惆悵。她不知道死亡的世界是怎樣的,可對生本能的留戀、對死本能的恐懼又叫她心裡充滿了懼怕。
她等了很久,想了很久,直到連想的力氣都不再有,乞丐們義憤填膺的嗡嗡聲停止了,妞妞看到阿兄回來了,他走得有氣無力,可他的雙手並沒有磨破,也沒有沾滿泥土,他手裡捧著那隻破瓦罐,瓦罐裡盛了半罐的熱粥。
阿醜一口一口,嘴對嘴兒地餵給妞妞吃。
他們的命,賤得像田埂上的野草,哪怕再多人踐踏,它依舊會頑強地活下去。
妞妞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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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冬天,火堆最近處都被其他乞丐佔了,兩個孩子在最遠處,他們頭頂就是廟頂的破洞,雪花嫋嫋地飄落在他們身上,他們身上蓋著稻草,緊緊地抱在一起,靠著彼此身上的溫度來抵禦嚴寒。
春天來了,阿兄從一個結結巴巴、羞澀難當的笨乞討,變成了一個很機靈、很能幹的小乞丐。
昔日那個倔強著,寧肯去偷、然後被打的男孩已習慣於做一個乞丐,或許在他心裡依舊藏著一分倔強、一分驕傲、一份堅持,但是為了妞妞,他把這一切深深地藏在了心底。
春天裡,雨如絲如線,在天地間織起一片密密的網。
阿醜和妞妞光著腳丫跑在雨地裡,彷彿一雙水中的魚。
他們的鞋已經朽爛不堪,妞妞娘已經化作一坯黃土,不能再給他們編草鞋了。
阿醜和妞妞跑到一叢芭蕉樹下,肥大的芭蕉葉子成了他們的傘,雖然雨水順著葉子依舊流下來,可是卻比直接澆在臉上舒服多了。
阿醜從懷裡寶貝似的掏出那個剛剛乞討來的饃,可它已經被雨水泡爛,阿醜苦起了臉。乖巧的妞妞忙著安慰他:“阿兄,沒事的,今天吃了好多桑椹,牙都倒了,饃太硬的話就咬不動了。”
她說著,努力向阿兄露出一個微笑,露出一顆剛剛長出的俏皮的小虎牙。
阿醜揉揉她的頭,她的頭就亂糟糟的像頂著一個鳥窩。
兩人一人捧著一半泡爛的饃,用嫩芭蕉葉捲了做杯,接了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