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天天地等待著,等著顧青臨來救他,可是怎麼都等不到他來。
他見不到一個熟悉的人,聽不到一絲熟悉的聲音。
他被關在二樓的房間裡,只有一張床,一扇窗。夜夜都有魔鬼前來造訪,顛來倒去地折磨他。
他一天天地關在別墅裡,像長了長發的城堡公主。
在這窒息的禁錮生活中,最痛苦的時候,他一口咬上嚴一維的肩膀,狠狠地咬住他,發洩著他的怨恨和憤怒。
然而嚴一維就讓他咬,他們都墮在了這骯髒的地獄裡。
這一天,嚴一維回來,看到陸雪羽依舊擠在窗欞邊,呆呆地望著外面。
桌上的飯菜幾乎沒有動過。
不是他不喜歡,而是他吃不下。
他強迫自己嚥下過一次米飯,然而不過半刻,便在浴室裡嘔吐出來。
連胃液都要吐出來了。
嚴一維皺眉:「為什麼不吃飯?」
嚴一維從來沒有吃飯的煩惱,他反而有飢餓的恐慌,不懂有人竟然會不吃飯。
陸雪羽也很驚訝他為何會吃不下飯。
陸家出事的時候,他沒有不吃飯;爸爸死的時候,過了幾天他慢慢緩過來肯吃飯;一個人住的時候,他孤獨地啃麵包。然而現在他卻是一口飯都吃不下去了。
不知什麼時候,他的人生只剩下絕望,再也看不到一點好起來的光亮。
夜裡都是黑的,漫長無盡的夜。
時間好像在他身上喪失了意義,他每天在牆上劃一道槓,期待著有人來救他。可是,一直沒有人。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天了,夏日炎炎,外面的枝葉牟著勁的瘋長。靜謐的園子裡白天什麼聲音都沒有,晚上卻窸窸窣窣翻滾湧動,夾著他微弱的嗚咽。
像著了魔一樣。
他只能每天每夜被關在房間裡,四周都是黑暗潮濕的帷幕,像把他淹死在裡面。
武安守在樓梯口,磕著瓜子聽收音機。
收音機裡傳來他以前上學聽的磁帶,悠揚動聽的歌聲,或者是嘈雜的新聞。
但是並不是常有機會聽到歌聲,大部分時間都是新聞和相聲。那個傻不愣登的門徒喜歡聽相聲,裡面夾雜著一些渾段子和嬉笑怒罵,汙人耳朵。
他漸漸地感覺呼吸不過來了。腦子裡只有一個聲音:不要關他,不要關他!
嚴一維不懂,但是夜裡的活動卻沒有停止。甚至變得一次又一次,愈發頻繁。
每次陸雪羽都忍著,發著呆。他不習慣,更不喜歡。他屁股疼,這種事對他來說全無好處,因為除了疼,就是疼。
除了忍,還是忍。
他迅速地消瘦下去。
從之前男版的「薛寶釵」,瘦成了男版的「林黛玉」。
他臉小了一圈,身體也瘦弱無助。他再咬他臉上的肉,都有點硌了。
嚴一維問道:「你不想救出你大哥了?」
大哥?陸雪羽想,如果可以,他也想不救大哥。救不救都沒什麼所謂。
陸雪羽不說話,不吃飯,始終消極抵抗著他,讓嚴一維愈發慍怒。
陸雪羽忽然喃喃道:「哥哥……」
他仰著頭,沒什麼意識地叫著。
嚴一維如野獸般噴薄著呼吸。他想到他心裡還可能想著那個人就生氣。他想他一次,他的心裡就恨一回。想他兩次,他的心便是要滴血一般。
嚴一維猛然起身:「不想吃就別吃了。」
他叫來醫生,開始給陸雪羽打營養針。陸雪羽一被那針刺入,便是泫然欲泣地痛哼,痛苦地流下眼淚。
他只覺得太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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