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逆著光,和蘇錦漠然相對,見對方眉間皺緊了,完全不能理解。
倘若有一刻蘇晏當真覺得疲憊,那應當是此時。他只和蘇錦對視一眼,便電光石火地看見他恣意一生的半個角落,頓時生出無限的羨慕。可他們之間相隔的何止二十年時光,要說羨慕,卻再也回不到從前。
他們誰也不能說服誰。
思來想去,蘇晏又道:&ldo;是我自己樂意,我還要守著他。臺城這麼大,如果我都不在,他就真的也是孤家寡人一個了。&rdo;
蘇錦對這話沒有半點反應,只簡短點了個頭,道:&ldo;此後得了空,你可以傳信給我。西嶺那地方雖然比不上滁州山水秀美,但好在沒什麼人,可以來小住幾日。&rdo;
蘇晏看著他,笑了笑道:&ldo;多謝。&rdo;
他們默契地不去管對方的閒事,也不自仗身份指手畫腳,相處間言語寡淡得彷彿隨時都會陷入尷尬的沉默。但蘇晏心知肚明,眼前這人既然是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兄弟,許多話不必說得太清楚他都能明白。
蘇錦又道:&ldo;我方才見了爹孃,這麼多年我半點沒長進,什麼都想不起來,和他們實在沒話說。以後你不在金陵,我也沒什麼理由來。&rdo;
他輕巧地切斷了自己和這座府邸的其他聯絡,只留下一絲隨時能被忽略的血緣。蘇晏眨了眨眼,捂著被扇了一巴掌的半邊臉道:&ldo;得了,不回就不回吧。等啟琛以後讓位給他皇弟,我們也要尋個地方……再不回來了。&rdo;
金陵帝王州,何等繁華的三秋桂子,對他們而言卻是不折不扣的傷心地。
蕭啟琛一覺醒來,窗外竟已是黃昏了。
早就過了他該回宮的時間,蕭啟琛急忙翻身下榻,剛穿戴整齊推開門,蘇晏便端著一個託盤從迴廊盡頭悠然地走過來。
蕭啟琛靠在門框上,語氣有些不耐煩:&ldo;不是說好半個時辰麼?&rdo;
&ldo;見你睡得香,沒忍心叫醒你。&rdo;蘇晏放柔了聲音,攬過他的肩膀將蕭啟琛重又拉進屋裡,&ldo;晚點我陪你回去點燈批奏疏,可好?別生氣。&rdo;
蕭啟琛本來就沒多生氣這個,他打了個哈欠,上下打量蘇晏片刻:&ldo;你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咦,你的臉怎麼了?&rdo;
臉上的傷處拿冷帕子敷過,又上了藥,從午後到黃昏勉強消了腫,只是看著還是有點奇怪。蘇晏攬過銅鏡,偏頭看了看,道:&ldo;許是方才撞到廊柱了,沒事,敷點藥就能好。&rdo;
他背對蕭啟琛,自以為換了衣服對方便看不太出來,豈知蕭啟琛的聲音涼涼地傳來:&ldo;……哦,臉是撞了柱子,那背後呢?誰有那個膽量打大將軍?&rdo;
蘇晏渾身一凜地扭過去,望著他還沒開口,蕭啟琛眼角都紅了:&ldo;我小時候挨過,一看便知道,你以為換件衣服便沒事了?走路都還縮著肩,真以為我好糊弄嗎?‐‐誰打你,是你爹?為什麼要這樣?&rdo;
他寥寥幾句徹底地揭開了蘇晏想要隱瞞的事,可真相如何他到底不敢說,攬過蕭啟琛,妄想再次敷衍過去:&ldo;起了點衝突,他一時生氣……&rdo;
&ldo;侯爺從沒對你動過手。&rdo;蕭啟琛推開他,一針見血地問道,&ldo;他知道了什麼?&rdo;
蘇晏默不作聲地去替他收拾起了東西,大有趕緊把蕭啟琛送回宮裡的意思。見他不語,蕭啟琛來了脾氣,愣是要往門口走:&ldo;不肯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