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和尚沒有耐性,這麼幾天的蹉跎就足以讓他心焦氣躁。實際上他的心平和如水,根本不起波紋。然而正是這種死水般的平靜讓和尚多了一分真情實感的迫切。
對於自己真正關心的東西,人是沒有辦法保持死水般的冷靜的。越是能客觀地審視自己,就越發說明人沒有投入。
和尚就像一個旁觀者在客觀地指導著自己行動,並為自己的行動打分。於是他很快就明白了,現在的他只是順著僧人的慣性在模仿僧人行動。
他並不是真的擁有一顆慈悲為懷的心。
證據就是他救的那隻小狐。
雖然他為救小狐做了很多,但就算他出門一趟回來發現那隻與他日夜相伴、會用尾巴輕輕纏著他的手臂撒嬌的小狐已經死去他也不會傷心。
他只會平靜地為小狐念上幾遍往生咒,再挖個坑讓它葉落歸根回歸大地。僅此而已。
和尚厭惡這份平靜。
他害怕自己一直這麼平靜。
在看到離群的飛天從漫天神佛中向自己飛來的那一刻,和尚萌生出一種奇特的感覺。
——他眼中的離群飛天既是飛天,也不是飛天。這個飛天身上有著奇異的頻閃,每次頻閃他都能從飛天的身上看到一個陌生女子的影子。
和尚與女子素不相識,但看到女子的那個瞬間,和尚就知道他一定是為了她而生的。
她是他的使命,縱然他記不起自己的過去,但他的未來一定是與她聯絡在一起的。
所以和尚問披著飛天外殼的女子:「你……這位施主,你是何人?」
女子並未回答,只是想逃。和尚便下意識地出手攔了女子,問她:「施主為何要逃?」
他分明沒有惡意。
女子身上的飛天外殼隨即融化。那沒有活物氣息的漫天神佛也消滅殆盡。和尚恍然了悟:自己不想看幻影虛像,所以這些幻影虛像便全都消失了。
於是和尚再問:「施主所求為何?」
焦慮恐慌的女子沒有回答,與之相對的是和尚與女子所處的這個空間突然倒映出無數支離破碎的畫面。
這些畫面裡有女子從劍修手下死裡逃生,有女子看見漫天大火,有女子穿過衣冠冢爬上山崖,有女子立於崖邊豎起中指高聲咆哮,還有女子從萬仞絕壁上縱身一躍。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為什麼我得死在這種地方呢!?憑什麼我什麼都還沒做成就得死呢?
王八羔子想要我的命,我就得沒命?天底下哪裡有這種道理!
我想活!我想活著!我還想活下去,為我的姐妹們報仇!!
女子心中的聲音順著那隻被和尚握住了手腕的手傳進了和尚的心裡。和尚感受到了她跳崖時的絕望與不甘,同時也為女子那強烈的求生欲所震動。
怔然的表情只持續了一秒,和尚在女子看怪物一般的眼神裡鬆開她的手腕,慈悲垂眼。
「原來如此。」
和尚總算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是「僧」。
只要這世間還有女子這樣的人,他就永遠會是僧。這就是他的道,他的無上心。
一枚刻印在識海最深處的佛印驟然亮起,和尚如夢初醒。
他就像是漂在水裡沉沉浮浮渾渾噩噩的人,一腳踩實在了地上。
須彌山金光琉璃塔中,正為慈航護法的蓮華驚見慈航肩頭一震,嘴角一縷鮮血蜿蜒而下。
「慈航……!」
蓮華不知慈航在識海中出了什麼問題,又不敢貿然進入慈航的識海以免刺激到慈航的神識。他吃力地撐住慈航搖搖欲墜的身軀,卻見慈航帶著一絲欣慰睜開了眼。
「慈航?」
慈航搖搖頭,並未向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