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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水的味道湧進茶鋪,感覺是迷路投錯了地方。

女孩吐掉口香糖,隨手把挎包扔進靠椅裡,冷淡地環視茶鋪一圈。彷彿發出了訊號,老人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動,稀稀拉拉的挪動桌椅,眾星拱月般朝向女孩。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外婆咬著我的耳朵說:“聽歌吧!”不願多做解釋,跟著調整了座位。

其實,老人們對女孩並無好感,剛才悠閒的面孔此時大理石般生硬冰冷,我甚至從藏不住感情的老人眉梢讀到憎惡。女孩也不待見老人們,只顧照鏡補妝,你會以為是兩個敵對的陣營狹路相逢。冷漠的對峙叫我費解。

女孩往靠椅上以座,翹起盛氣凌人的二郎腿,端起桌面上的白開水潤潤喉,緊接著微啟朱唇,唱出一段新鮮的聲音:

妹子生得好人材,

好比月光走出來;

妹是月光哥是日,

不知幾時做一堆

……

這應該便是山歌,我拋開腦際縈繞的疑惑去追逐歌喉發出的精彩迴響。

女孩的歌同她給人的印象截然不同,歌聲清新甜美,詞從她的嘴裡精靈般蹦跳出來,化作一縷明媚春光,一籠沉沉暮靄,然後,從此背景走岀一對彼此相悅的男女,傾訴著熾熱的思念。不止白天,思念漫延到夜裡。月亮出來了,滿室熠熠生輝,兩個人不約而同走到窗前,共向月光禱祝心事。

老人們早已洗盡初見她的不悅,全神貫注傾聽,有的忍不任腳踩節拍,晃起腦殼淺吟低唱。

溫柔過後,女孩突然拔高音調,兩匹峭山陡然而起,滔滔流水阻遏通路。驀地,從山嶺中飄出果決的海誓山盟,高亢激越,架起一座浩浩然的音橋,老人們昏濁的雙眼登時閃岀光彩,有如執迷信徒聆聽高僧大德教誨後頓然開悟。

每首歌的間歇無異於凌遲耳朵。沒有歌時,老人們繼續厭惡女孩,恨不能摧毀那副承載天籟的糜爛軀殼,據歌喉為己有。歌聲響起,全又變成六神無主的風箏,任女孩舞動著線圈控制他們的喜怒哀樂。

不僅他們,復歸平靜時,我的骨頭業已酥軟,兩隻手掌著魔似的拼命鼓掌。女孩投來冷冷一暼,好像我多事似的。我的掌聲也惹得老人們側目慍怒。我納悶,先還聽得如痴如醉的他們,寧將愉悅悄悄藏在心底,也不肯施捨一通掌聲,一句讚許的話。他們看女孩的眼神永遠帶著不解挑剔,指摘,這也是我曾經遭遇過的眼神,但相較之下,他們對這位嫵媚的女孩更加苛刻。

隨後,老人們口袋裡掏出疊得四方四正的手絹,一層接一層的展開,拿起鈔票交給阿山叔湊份子。阿山叔把錢擲到女孩面前,背轉身便走。女孩抓起大把零鈔向老闆娘兌成整錢,迎亮光照照真假後,粗暴地揉進挎包,拎起它快步離開茶鋪。茶鋪又恢復到聽歌前的狀態,彷彿經歷的不過是場美麗的夢。

那個談之色變的名字——阿銀——此時教我無法釋懷。我們離開茶鋪後,我鼓起勇氣尋求答案:“那妹子是阿銀?”

“不是。”她說,“別來鑽我們老人的牛角尖。”

“您騙我。”我已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懷疑主義者。“她就是阿銀。”

“阿銀已經死了。”我的糾纏*了外婆,她向繃起一張難看的臉。“我說的都是真的。阿銀確實死了。”

“那女孩又是誰?”

“她呀!”不給我個交待顯然過不了關,外婆妥協。“頂多算阿銀的徒弟――阿青。好了,我腦殼昏,要到床上躺躺,老人家經不住你這麼多話。”

山歌年代(2)

外婆磨不過我,斷斷續續告訴我有關“阿銀”的傳說。她是乾鎮的山歌高手,迷戀山歌如痴如醉,後來歌聲有了靈氣,化作一隻黃鶴載著她飛仙去了。有關阿銀的這個傳說也在乾鎮的年輕人中流傳甚廣,然而老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