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建鄴到姑孰這一路上,到處都有人在說,實在是……”王應不敢說了。
“滾!”
王敦像一頭憤怒的獅子,其實對於王導的背叛他早有預料,眼下不過從兒子口中進一步確認訊息屬實罷了。
似乎已感到自己眾叛親離,王敦喃喃自語:“茂弘糊塗啊,怎麼能讓鮮卑兒如此擺佈?”
過了好一會兒,王敦強按下內心恐慌,臉上又恢復了正常的神色,他命令錢鳳:“先生與王含即刻率大軍出發,在朝廷反應過來之前,搶先攻破建鄴殺掉司馬紹。”
“諾!”
錢鳳領命匆匆而去,他知道這是大將軍在做最後一搏,若是成功,眾人尚有一線生機,不然就等著被朝廷滅族吧。
只是讓錢鳳沒有想到的是,王敦原本就病入膏肓,如今再經過一番折騰後徹底不行了。在錢鳳、王含出發不久,王敦沒有等到大軍攻破建鄴那一刻,便帶著滿腹的遺憾和憤懣一命嗚呼。
臨死之前,王敦特地留下遺言,讓嗣子王應立即登基稱帝。
可誰知膽小無能的王應怕發喪後引起恐慌,竟秘密封鎖了訊息。
這時,錢鳳、王含的人馬已經殺到了秦淮河邊。
庾亮正鎮守朱雀門一線,此處是建康外城的南大門,秦淮河繞門而走,長幹裡、南塘、烏衣巷等建康城的繁華所在均在這附近。
庾亮經過反覆權衡,招呼士卒將朱雀門外橫跨在秦淮河上的浮橋燒燬。
望著熊熊燃燒的朱雀橋,庾亮鬆了口氣。
這時,正四處巡視的司馬紹全身戎裝地趕到了,見狀大怒:“庾元規,你竟敢抗旨不遵,擅自燒燬朱雀橋,是要與逆黨暗通款曲嗎?”
“陛下容稟。”
庾亮顯得很鎮定,“今宿衛軍勢單力薄,各路勤王軍尚在路上,賊軍勢大,取朱雀橋不難。若此橋一失,賊人將橫行無忌,相較社稷之安危,陛下何惜一橋?”
聽罷解釋,神經極度緊張的司馬紹方輕鬆起來,摁著劍柄的手才悄悄鬆開。
“嗯,看來也只有如此了,若丟了朱雀門,你就在這秦淮河上自行了斷,不用再見你皇后了!”
說罷,司馬紹一揚馬鞭疾馳而去。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義興沈充率領兩萬人馬趕到了建鄴城南,與王含的叛軍會合。
此時,所有人都還不知道王敦已經病亡的訊息,他們準備孤注一擲攻破朱雀門。
頓時喊殺聲、箭矢聲、慘叫聲、吶喊聲……交雜在一起,被四處瀰漫的烽煙挾裹著傳出老遠。
鄰近的烏衣巷早已戒嚴,王導此時正身在皇城,臨走前交代家人勿要驚慌,靜觀其變。
王導內心十分平靜,他很清楚這場大戰不管最後勝者是誰,他都不會有危險,真正的是穩坐釣魚臺。假若朝廷消滅了王敦,他會是有功之臣;若是王敦進了建康,不管怎麼說他都是王氏子弟,至少也可以保得平安。
裴盾可沒有王導那麼沉穩了,他先用長釘將前後門釘死,又將家中暗藏的武器分給數十名身強力壯的家奴,讓他們輪番巡邏護衛。
烏衣巷的安寧掩蓋不了朱雀門的緊張,面對兩倍於己的叛軍,庾亮快抵擋不住了,卞壺、郗鑑也被王含拖住,分身乏術。
眼看手下軍卒被逼得連連後退,庾亮憤然摘掉頭盔,喚過副將的庾冰:“季堅,萬一我不幸陣亡,務必將此盔交給皇后娘娘,告訴她,庾元規沒給庾家丟臉!”
庾冰遲疑著正準備接過頭盔,忽聽得東北方向喊殺聲起,“譁”的一聲,彷彿秦淮河內風波驟起,席捲著兵器碰撞聲和士卒吶喊聲,湧了過來。
抬眼望去,叛軍的陣腳大亂,一望之內閃出數面戰旗,上面寫著“青州蘇峻”、“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