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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年輕人。從此以後,一個日漸憔悴的年輕人抱一臺手風琴,晝夜不息地在鄧家院外彈唱,聲音悽婉哀厲,比任何喪葬儀式上的吹手奏出的哀樂更令人心碎。紅霞每天仍按時到學校上課,進出鄧家大門,她僅是漠然地看一眼坐在地上的彈唱者,腳步從未逗留過一刻。

以往的紅暈完全從她那張秀麗的臉上消失了,臉色如紙一樣蒼白。她每頓飯只吃一丁點兒,然後便把自己關進屋裡,並將所有窗子拉上厚厚窗簾,以免悽婉的彈唱聲鑽進屋裡。在院外的彈唱者喉嚨完全嘶啞的時候,紅霞的頭上添了一塊厚厚的頭巾。她也象青梅一樣,將這塊頭巾晝夜包在頭上,即使再熱的天氣也沒有取下來過。直到半年後劉氏才解開紅霞用頭巾包裹頭臉之謎。

那是一個紅霞換洗頭巾的晚上,恰巧劉氏推門進來。當時兩個人同時驚呆了,儘管紅霞用頭巾迅速罩住整個頭部,劉氏還是看到了姑娘那一頭如自己一樣的白髮。不久前還感謝上蒼不使紅霞容顏變化的劉氏,這才猛地注意到紅霞的面容已爬上了無法掩蓋歲月的痕跡,不,事實上看上去她比實際年齡老了足有十歲。

那時候,林唯高已抱著他的風琴離奇死去。

儘管劉氏每天都把飯菜端給院外的年輕人,但他從未動過。林唯高是在一個清晨吐血而死的,在他嘴邊有一小孩拳頭般大的血塊,劉氏說,可憐的孩子把心都唱出來了。

這段殘忍的生死之戀並沒引起蛤蟆灣子村人的注意,這是因為正當林唯高抱著風琴在鄧家院外彈唱時,幾乎所有村人正被絕望中的壓抑所籠罩,全都用頑強的意志在忍受時間的緩慢流動。那天圍觀兆祿被捕,除鄧家人外,全村人都期望拿著兩支手槍從小屋裡出來的不是花而是兆祿,就連飽受戰爭之苦的上了歲數的人,也盼著出現一個流血的槍戰場面。

結局的令人大失所望,更加重了原有的壓抑情緒,絕大多數村人都患了失眼症和厭食症,眼睛裡佈滿著血絲。在街上見面,不再互相打招呼,只是斜一眼對方的眼睛,然後低頭擦肩而過。就連全村人公認已完全衰老的常三,也變得神色不寧起來。自水災後重返蛤蟆灣子,

常三便將整個心思都用在了沒吃過親孃一口奶水的小狗子身上,常三不僅悉心地照顧他的衣食起居,還與其形影不離。一年四季,老少二人的影子變換著出現在村裡村外的任何一個角落,如同一頭老母豬後邊跟隨著一隻豬崽。人們看不出小狗子的實際年齡,他的雙目一如新生下來時一般呆滯,嘴裡發出嗚嗚啦啦的語言只有常三才聽得懂。他完全沒有自理能力,甚至大便擦腚的事也得由常三代勞。不管在常家的家庭還是在村裡,常三已經成為最不引人注意的人了。

河父海母26(94)

小毛頭和枝子操辦喜事時,常三就領著兩個孩子站在看熱鬧的人群中,好象這個世界上除了小狗子,再沒有什麼能引起他的注意。然而,當新的縣城、油城建設規劃付諸實施的一個早晨,全家人一起發現了常三的變化。這一天,他沒給小狗子穿衣服,一個人蹲在院子裡望著天空愣神,混濁的眼睛裡第一次新增了恐懼的內容。沒有人把他從莫名其妙的遐想中喚醒,就連小狗子一絲不掛地走進院子,嗚嗚啦啦地把大便拉在他身邊他都視而不見。

他剛剛從村東那片埋著先後死去的兩個妻子和大兒子雷的墳場回來,那裡被打上了十多個樁橛,一道刺眼的白灰整個兒將墳場劃在圈內。現實將常三的昨夜之夢全部印證了。夢中的大兒子雷仍然渾身汨汨地流著鮮血,象當初他將兒子當成獵物用獵槍打死時一模一樣,在雷的身後,是妻子解氏和小個子女人。兩個女人象是剛剛吵過,互相仇視。三個人沒和常三打招呼,便一起擠上了他僅容自己和小狗子的土炕,併為地方的狹小罵罵咧咧。

“你們每個人都有睡的埝子,擠個啥!”常三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