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崇巒這才發現龍輦上坐著一名頭戴寬簷帽、看不見臉的御者。他鬆了口氣,畢竟清源君夫人的地位與長樂王后相當,又比他年長約十歲,若是由她來駕車,即便自己有膽子坐,回到長樂國定會被父母斥責“不知禮數”。既然御者另有其人,他沒了心理負擔,謝恩後坐上了車。
龍輦不緊不慢地走著。柏崇巒閒來無事又不敢亂動,只好看看風景又打量了一下為他駕車的御者:身量不高,看上去是位女子,似乎不愛說話,不過既然是西帝委派的,想必是個穩妥的人。車駕進了城,道路兩旁的百姓見龍輦來了,紛紛跪拜高呼:“陛下萬歲!高昌萬歲!”柏崇巒本就覺得臣子坐龍輦不妥,經不住鄭悠兒一番勸說才彆彆扭扭上的車,這下子更是如坐針氈。他好幾次都想立即跳下車去混入人群當中,但見兩旁的侍衛一直盯著他。況且,中途豈不是辜負了西帝的一番美意?於是便只好作罷。
忽然,車駕震了一下,似乎是御者嫌速度太慢抽了一鞭子,馬匹加速跑起來卻又硌到了什麼。那御者遲疑了一下,微微轉頭。柏崇巒只當她因為此事自責,又怕她會因為這件小事受到西帝責罰,忙道:“沒關係,不妨事的。”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後面更精彩!
說話間就到宮門口了,柏崇巒見段知書和杜襄成率領滿朝文武侍立兩旁,又是一陣心慌,忙叫御者停車。御者剛勒住馬,他就著三步並作兩步地跳下車。他見段知書和杜襄成等人迎上前來,正準備與他們見禮,卻見他們齊刷刷地向那位御者拜道:“陛下!”
柏崇巒大驚,見御者衝著眾人揮揮手,又摘下帽子朝他笑著。那不是西帝又是誰?柏崇巒只覺得眼前一黑、心口一堵,都快喘不過氣來了。他昏昏沉沉地行了禮,又懵懵懂懂地被眾人簇擁著進了大殿。直到拜相儀式完畢,自己被送回府中,才慢慢醒轉過來。
接下來的幾天裡,每天都有數不清的賓客登門慶賀,拒絕一波又來一波,有些實在拒絕不了的,只好打起精神應付,如此直到半個月後才消停下來。柏崇巒倒在榻上,兩眼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他知道,自己短期內怕是走不成了,因為從賓客們的口中得知,外面早已將西帝親自為他駕車的事蹟傳成了一段“明君遇賢臣,君臣兩相宜”的佳話。西帝的戲份已經做足,自己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離開高昌國,怕是要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事已至此,唯有認真幹活這一條道了,柏崇巒終於靜下心來思考變法之事。他只用三天時間就將調查結果整理成檔,擬了一份大幾千字的奏摺。
鄭安雅接到奏摺一看,好傢伙,需要整改的法律一共有兩百多條、一千多款,其中涉及肉刑的佔了六成以上,還有少量建議去罪化的。她覺得事情太大,便召來段知書和牟清風一起商議。
二人將奏摺看過一遍後,牟清風道:“啟稟陛下,這份奏摺的大部分內容柏相均與臣商議過。臣私以為改肉刑為笞刑大體上是可行的,只是具體量刑上還需仔細斟酌。”
“可行是可行,但是為什麼要改呢?”鄭安雅問。
柏崇巒起身道:“陛下,無論哪種肉刑都會對人的肢體產生永久的損傷,臣竊以為不妥。古人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一個人犯了法,受了罰,知錯了,就應該給他們重新過正常生活的機會。陛下可知,臣在走訪下雍郡時,曾見過一群沒有鼻子的老人在田裡耕種。那些人當中,最年輕的也有五十餘歲。因為被割了鼻子相貌醜陋,不被他人所容,只能在邊關苦寒之地了此殘生,甚是可憐。”
“可憐?”鄭安雅問道:“他們犯了什麼罪?”
“據他們說,是下雍郡剛設立時,他們不清楚法令,無意中觸犯的。”
“下雍郡?”牟清風哼了一聲,道:“是聚眾鬥毆吧?柏相,不是我說,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