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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宣卻告訴她,他要隻身前往建康,讓她留在會稽照顧母親族人。

衛姌心涼了半截,第一次弱聲央求他,說想隨他一起前往建康。

謝宣道:「我初來乍到,朝中局勢詭譎多變,恐無心顧家,你還是安心留在家中,等我訊息。」

他神色溫和,決定卻不容更改。

這一走就是三年。衛姌每月給他寄家書,告知家中事務,也大膽袒露心跡,傾訴思念。謝宣回者寥寥,書信中言辭平淡,從無一句關懷私語。衛姌也並非傻子,哪能不明白,謝宣對她並無情意。

那時她還年少,心想這是相處時日太短所致,只要她體貼關懷,總有一日能叫他軟化。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謝宣又不能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鐵石心腸。

可嘆她堅持數年如一日,卻成了謝氏的笑話。

謝宣也曾幾次歸家。衛姌總是溫柔小意體貼相迎,從不曾露出絲毫怨懟。

那次謝宣回來,這是兩人成親的第六個年頭,衛姌在廊下聽見謝氏女眷議論。

「你看她這兩日裝扮得如穿花蝴蝶一般招搖,生怕別人不知她是謝宣夫人。」

旁邊有人嗤笑,「任她如何花枝招展,在郎君眼裡也如同敝履。」

衛姌並不是任人揉捏的性子,但這一刻彷彿是心底最隱秘羞恥的一層布被人捅破,她憤怒之餘,心底漫起的確是委屈和寒意。她站在樹下,任由淚水淌滿臉龐。不知多了多久,她忽然瞥到謝宣站在不遠處假山石旁。抬眼看去,謝宣雋拔不群,經歷過周身透著清貴。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衛姌已經記不起當日的心情,到底是羞憤還是心寒到了極致。

只是那時開始,她徹底明白,謝氏郎君的心可能真是玉石做的,寒徹凍骨。

她對捂熱石頭再沒有當初的熱誠,家書依舊,只是再沒有往日傾訴衷腸,猶如例行公文。又過一年,衛姌聽聞江夏附近發生蝗災,有流民作亂,她不由擔心母親。自她出嫁後,母親離群索居,與族人相隔甚遠,家中只有幾個老僕照料。

江夏會稽相隔千里之遠,她憂心不已,寫了一封書信託謝宣聯絡江夏官府士族,多加照看她母親。書信出去月餘,還未收到回信。衛姌收到族人報信,母親所住老宅被流民攻佔,亂中誤傷致死。

她眼前一黑,昏厥過去,隨後生了一場大病,纏綿病榻半年。

無人知道她已心如死灰,再無半點盼念。

謝宣從建康回來一次,押了個小廝同來,說就因他擅作主張把書信擱置一旁,這才耽誤了大事。

衛姌黑幽幽的眼眸在小廝身上轉了圈,只淡淡說了句,「那就處死吧。」

謝宣愕然,恍若從未認識般看著她,「他雖犯大錯,但事前並不知書信內容,非是故意,罪不至死。」

衛姌冷冷一笑,不再多說半句。

她已看透他,不愧是謝氏新秀,對族人溫和寬宥,對不在意者卻冷淡至極。她恰巧就是他不在意者,而小廝還姓謝。

時隔半月,那小廝死於街邊爭執,被醉漢連捅數刀,血染紅了半條街。

這時謝宣還未回建康,急匆匆來到後院,神色冷肅,一進門,瞧見衛姌低頭撫摸著一串玉珠。那是衛氏從江夏送來,說是找回的衛老夫人遺物。

衛姌朝他望來。

她容色冰冷,眉宇間倦色淡淡,更有一抹利刃般的寒意。

兩人相隔不過幾步,卻像隔著千山萬壑。

謝宣又回了建康。衛姌連家信都懶得再寫,時而邀約相熟的婦人,或杯觴路酌, 或絃歌行奏,享受高門士族女子該有的恣意暢快。

就在前不久,家中侍婢整理舊書,將謝宣特意提及的孤本挑出防蛀晾曬。有一本被抖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