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一僵,竟然在床前重重跪下。
“白荷,你起來說話。”裘三娘半點不驚訝,緩緩起身,光腳踩著青磚。半垂的眸,披開的發,神情莫測。
紅梅綠菊笑著進來,見狀,臉色均是一變,撲通兩聲,跟著跪了。
“敢情你們商量好的,那麼,一個個都起來,再讓一個開口。”裘三娘有氣無力。她在何去何從間輾轉反覆,奇怪自己的急火性子究竟跑去了哪裡。五個能信任的丫頭,一個最知自己心意,卻已經飛出去,越來越感覺抓不牢,乾脆隨她去;一個對自己吩咐之外的事情毫不關心;這三個綁在一起,全心全意想她當穩蕭三奶奶,比她親孃還囉嗦。
沒人起來,白荷開得口,“姑娘,奴婢們不明白,姑爺對姑娘百般示好,姑娘為何還要拿著休書?”
昨夜鋪床,看到一個信封在枕頭下,叫來識字的紅梅,才知是休書。原來叫來墨紫,不但沒能讓裘三娘改變心意,反而適得其反。忍了一宿,白荷決定問個清楚明白。
“奴婢知姑娘與別的閨中小姐不同,自小跟老爺闖遍大江南北。普天下,像姑娘這般見識多才藝出眾的女子,奴婢沒見過幾個。姑娘愛往外跑,奴婢更是清楚不過。可,姑娘,女子終要嫁人安定的。若姑爺對姑娘不好,奴婢們自然不敢多說一句。可姑爺的心思,便是咱們這些粗笨人,也瞧得出來。姑娘要堅持離開王府,不說王爺王妃會如何反對,姑娘的名節也無法保全。姑娘出府,或能如從前一般快意,可姑娘是否想過,能快意一輩子麼?”好個白荷,隻字不識,說得句句有力,“離開裘府前,乾孃同我說,裘夫人臨終只有一個希望,便是您能嫁得一個好夫君,待您如珠如寶,一世安康。乾孃讓我好生服侍您,無論如何要在王府裡安穩下來。奴婢斗膽,給姑娘磕頭,求姑娘三思再三思,切不可衝動行事。”
額頭撞地,咚沉有聲。
“奶奶,三思”紅梅也磕。
“姑娘,綠菊最笨,只是這麼大的事,不能再等等麼?”說完,綠菊跟著一磕。
“別磕了,攪得我心煩意亂,脾氣上來,誰都攔不住”從小一起長起來的情分,還有紅梅知心貼暖的情分,裘三娘看不下去這些丫頭求她。她有心要像墨紫那樣飛翔,卻發現一入侯門深似海,手腳都被束縛著,動一發而牽動很多人。
裘三娘這麼一說,三人誰都不敢磕了,直挺挺跪著。
“墨紫走前,還說了什麼?我聽她說了一段呢。”到頭來,唯有此女知她。
白荷咬唇。昨夜聽來,墨紫大概和姑娘一樣,對休書一事抱無所謂的態度。因此她第一次猶豫了,該不該實話傳達。雖說,她不是很明白墨紫話裡的意思,但怕裘三娘聽了,會下定決心。
裘三娘嫣然一笑,“你不說,我就當墨紫是站在我這邊的了。”
綠菊嘀咕,“墨紫從來都是站在姑娘那邊的。”
裘三娘聽了笑意更深,“那好,有一個在我這邊,我就——”
白荷以為裘三娘執意了,忙道,“墨紫說,姑娘不必故意假了性子,只要作自己就是。仍是那句話,他人以誠待你,你便以誠待他。他的秘密已經全告訴了你,你的秘密也告訴他便是。他若無法接受,姑娘再想下一步不遲。他若萬般割捨不去,姑娘順心而為也未嘗不可。有心人易得,一心人難得。姑娘要是看清了,便全在姑娘的心意。舍,便舍。得,便得。不必顧慮太多。還說——”
裘三娘聽得眼內精光亂射,“還說什麼?”
“還說姑娘本不是扭捏之人,顧前顧後,反失了姑娘的真性情。姑娘曾說,你不像她,拳頭藏在袖子裡,不敢出來。那她等著看姑娘這次,一擊命中,管他大宅深院,還是市井廣空,哪裡都能快意人生。沒有人說,非鬥才可贏。不戰而——”傳達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