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多已吃過了晚飯。看到崽子滿頭滿臉的熱汗,摻合著眼角旁擦拭未淨的淚跡,木琴顯然嚇了一大跳。她急問道,出啥大事了,這麼晚了還來下通知。崽子半天沒吱聲。他怕自己一張口,附帶著把哭聲也引出來了。木琴不再追問,而是張羅著叫他取暖吃飯。又有茂生在一旁安慰著,才算沒把他的哭聲招惹出來。
崽子暖和過來了,便把明天開會的緊急通知說了,叫她準備好,到時要發言的。木琴還納悶道,廠子裡有電話,咋不打個電話,非要大老遠地趕來下通知呢。崽子一聽,又有萬般委屈湧上心頭,眼淚終於“吧嗒吧嗒”地滴到了手背上。他說,領導們都火上頂梁了,一個個的像要吃人似的。叫他騎車四處下通知,他咋敢犯犟哦。說罷,他就要再騎車趕回鎮子去,說還要佈置會場的,不敢多耽擱了。
茂生已把飯菜熱好了,拉他坐下來吃口熱飯,喝口熱湯。崽子扭捏著,執意要走,硬是被木琴攔下了。茂生把崽子強行按到飯桌前,逼他吃了頓熱飯。席間,崽子還好心好意地把杜縣長跑到鎮大院裡發火訓人的事也一股腦兒地學說了一遍,聽得木琴直了眼。末了,還是木琴把洋行喊了來,叫他開車,連夜把崽子和那輛破腳踏車一起送回了鎮大院裡。
初十這天一大早,木琴朝鳳兒家走去。剛到大門口,正碰上酸杏拄著柺杖要出門溜達。酸杏招呼木琴家裡坐坐。木琴一想也好,順便隔牆喊鳳兒也過來,說有事要商量的。
進屋坐下後,木琴就把昨晚崽子慌慌張張摸黑下通知的事講了。她擔心道,鎮裡的頭兒們忽然就炸了窩,是不是要出啥事哦。我這心裡頭老是不踏實,總覺得今兒這個會不好參加的。
鳳兒回道,還不是因為“天然”廠鬧騰的。你想,縣太爺親自跑來發威,還能有啥好果子啃吔。他們肯定要逮不著兔子拿狗撒氣唄。要你在會上發言,也定是“牌子”的主意。自己費盡心機豎起的名牌捅出了大婁子,他只能再回過頭來,拾起咱這塊舊牌牌兒撐顏面。讓你發言,是叫你做表率,鼓心勁兒的。
酸杏說道,我看未必。往年都是在縣裡開過了“三幹”會後,才開這會那會的。今年搶在縣之前就慌慌張張地開會,肯定要有大事。你倆也得檢點檢點自己,哪方面的工作有過失誤沒有,有叫鎮領導們不愉氣的地方吧。多防備著點兒,到時就不會慌場,也吃不了虧呢。
木琴和鳳兒幾乎同時脫口而出,是北山開發麼。
酸杏點頭道,嗯,要注意著點兒。這北山開發的事,你倆一直不上心,總是拖著不抓緊辦理。我看,真要鬧出個不愉氣來,備不住就是北山這檔子事。
木琴和鳳兒都倒吸口冷氣,無話可說。
關於北山開發一事,最早是楊賢德提出來的。後來,胡書記也親自安排過,要求年前就要整理出必要的人文資料和具體方案來。對於此事,木琴和鳳兒根本就沒往心裡去。她倆不相信,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會給杏花村帶來怎樣的益處。甚至於對北山敬神和仙人廟朝拜等烏七八糟的事體,倆人從心理上就始終處於一種鄙夷排斥的狀態。別說要親近仙人廟開發北山了,一聽到神靈等虛妄之事,倆人便都當作一場鬧場來看待。更為重要的是,從感情上來講,倆人一直把李振書一家敬拜的神廟跟自己創辦的“天野”廠劃成了兩大對壘陣營,如同振書一家始終把戒備的目光對準了“天野”廠和石子場一樣。故此,倆人便把胡、楊二人的安排忘到了爪哇國裡,沒有一點兒動靜。
年前,倆人去鎮大院領取特困戶救濟金時,還碰到了胡書記。胡書記當時的心情很好,還笑嘻嘻地打招呼道,你們杏花村還有特困戶麼,非要來爭搶真正特困戶的這點兒餬口錢。隨說著,就把話題引到了今年廠子效益上。胡書記就問倆人,北山開發的資料整理得咋樣了。鳳兒搶先編道,正弄著呢,看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