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天象有異,先時一道白虹橫貫太陽,接著又是從廬江到廣陵的地界竟然鮮有地遭了蝗災,夏季青嫩的水稻被烏雲般飛來的蝗蟲啃得精光,農人們欲哭無淚。流言蜚語在民間傳開,都說皇帝無道,上蒼示警,又說有人看見一隻遍體硃紅的鳳鳥落於梧桐樹上,化作一道赤光飛到了建鄴南邊覆舟山中的某處。
神乎其神的傳說雖多,並無敢傳到皇帝耳中的。而朝中眾臣,多是敢怒而不敢言,對於徐念海在揚州盡心為主子聚斂錢財、收買人心這類事,側目而視,卻又無一提醒。
楊寄發現,跟公主吵翻了也挺好,自從拿住了她的弱點,那娘們兒反而伏低做小起來,自己天天在外頭與建鄴的武將們喝酒吃肉,大賭特賭,她雖然不快,但也只限於說說,急了就拿府裡的侍女宦官們撒氣,連梁長史都被罰了好幾次俸祿。
這日,楊寄約好了與臺城禁軍的幾個統領一起賭樗蒲,他對沈嶺道:“沈主簿,前方的事情你攏一攏,明日陛下沒有大朝,我來慢慢處置。”沈嶺點點頭笑道:“已經攏好了,無非是將軍兼領的兩郡,亟需開倉放糧。雍州涼州,暫時無事。”
楊寄笑道:“嘿嘿,你這麼著急把事情都辦好了,是不是晚上也有約?”
沈嶺毫不避諱:“是呢。畫舫裡請了幾個新友,一同賞石榴花,賞石榴裙,順便寫些詩賦,明日向將軍請教。”
楊寄頓時浮想聯翩,笑呵呵說:“我肚子裡墨水少,當不起‘請教’二字,啥時候梳攏,要請我喝酒的!”
沈嶺眉稜一挑:“梳攏請啥酒?啥時候喝合巹酒,自然要請將軍賞臉。”
楊寄心裡道:得了!那個娼戶的女子,你娶回家不給父母打折了腿?不過日子美快,沒必要相互拆臺。楊寄到外頭呼朋引伴,很快召集了一群同好喝酒賭博的,找地方尋樂子了。
沒成想出門便被梁長史逮著了:“駙馬,今日又是要去哪兒?”
楊寄看看這位原本光風霽月的長史,夏布的衣領都磨毛了還沒換新衣,大概近來罰俸被罰得狠了。他從褡褳裡掏出一塊金子拋過去:“喏,先拿著花。等今晚我贏幾局大的,明日再好好賞你。”
梁長史捧著懷裡的金子,拿人的嘴短,那些勸諫的話竟然出不了口,又被楊寄身邊幾名武將威嚇道:“誒,小子,長點眼,耽誤了大將軍賭錢發財,你哪裡又能有好日子過?”眼睜睜看著楊寄和那群狐朋狗友勾肩搭揹走了,他也只能嘆口氣,把金子揣兜裡,盤算著怎麼花用了。
一場賭到夜半,楊寄坐莊,手裡拿捏著平衡,大家贏也贏得不多,輸也輸得不多,皆大歡喜。贏錢的主動表示要請大家喝酒,喝到半醺了就開始胡言亂語,無外乎拍拍大腿發牢騷,都道是現在的皇帝腦子是不笨了,大家的日子反而沒有以前白痴皇帝在位時好過。
楊寄跟著說著醉話:“算了算了,只能我們兄弟們自己提攜自己,每日家過點舒服日子,今日不犯愁明日的事。”
大家都覺得楊寄實在是個好人,對兵丁好,對老百姓好,對屬下自然更好,是個值得一跟的人。
第二天,楊寄從賭場的客榻上醒來,揉了揉眼睛,摸著自己的衣包,重新換上朝服,打著哈欠去上朝。他連著好些日子都在外頭賭場度夜,睡得晚又疲勞,白天顯得萎靡不振。但是皇甫袞的眼睛偏偏盯上了他,和煦地說:“楊大將軍,你治下的義陽、廬江、歷陽都遭了蝗災,國庫空虛,無力撥糧救賑,但你既然封疆治郡,還是得勞煩了。不知可能抽出時間,到三處看一看?”
楊寄聽見了身後的竊竊私語——皇甫袞這小子又想把他支應出去,大概又有鬼點子冒出來了吧?但他毫不猶豫答應下來:“是!臣守土有責,更應護百姓安康!青苗遭了蝗災,現在雖然不至於餓死人,但入秋後難免顆粒無收,還是要早作賑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