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亥中了,她鬆了口大氣,以為終於可以收拾收拾睡覺了。
誰知等她給小安弄好床鋪,陪著他說了會話,再回到自己房間時,看到她的月姐姐一手拿著那幾張紙,一手拿著根黑不溜秋的東西,正坐在桌邊望著她。見她進屋,立即說道:“我弄了根木炭條,你再來給我念一遍,我把那些不懂和不認識的地方標註一下。”
今天早上她睡得正香時,這位江姑娘又在門外喊她,說是專門給她跟小安去集市小攤買了豆漿和煎餅……她差點沒忍住起床氣。
一陣敲門聲響起,驚得她將繡花針扎到了自己手上,一下就痛醒了。
她低頭與正蹲在地上拿著樹枝寫寫畫畫的小安對視一眼這近十天來,還沒有人會在這個時間來敲門,想到這裡,兩人的眼中都浮現緊張和害怕,渾身的汗毛都警惕了起來。
就在他們猜測不定不敢上前時,外面響起了劉大嬸的喝斥聲:“你這不省心的臭小子,娘不要你什麼大前程,娘只要你安安分分地在衙門看看門,老老實實地給我結婚生子就好了!你那三腳貓地功夫去做什麼捕快?你爹的教訓沒讓你長一點記性嗎?”
“……”
“你師父同意你去,你看看你師父現在的樣子,這都是什麼造成的?他還敢讓你去,我就去問問他到底安的什麼心!”
緊接著敲門聲更響了,還帶著點急躁不耐。
芸娘趕緊收拾桃樹下放著的東西,小安則跑去開門,門外豁然出現的正是劉大康和劉大嬸。
滿臉鬱色的劉大康看了一眼小安,扯唇笑了笑,抬頭看到桃樹下,正彎腰搬起另一張凳子的芸娘。她還穿著昨晚那身衣衫,見他望過去,趕緊將凳子放下,低了頭用那讓他的心顫的溫柔聲音說道:“嬸子,大康哥,你們找大叔有事相商吧?那我跟小安就先回屋了。”
說著她向他們這邊屈了屈膝,未等他們有所回應,就伸手招過小安,拎起凳子,款款進了西廂。
直到那片衣角徹底消失在門後他才收回眼,眼睛一垂,瞥見他娘湊近他身邊,正盯著他的臉若有所思。他立時嚇了一跳,臉上的微熱也嚇得消褪不見。
他急忙昂起頭沉下臉,儘量用看起來還穩當的步子,大步往江老爹的正屋走去。
見此情景,劉大嬸也顧不得其他,罵罵咧咧地追了過去。
這些小插曲,江寒都不知道,此刻她正站在茶館門口躬身伸手,迎著三位昂著頭邁著正步搖頭晃腦進店的客人。
這三位客人,當頭的一位三十多歲,著一件青底藍領棉布直裰,頭綁一字巾,方臉頰寬,一雙濃眉在灰色的一字巾下聳動,並沒有讓他顯得貴氣,反而隱含戾氣。他往身邊走過時,江寒覺得他那身直裰似乎有些窄小,活動時肩膀的腱子肉若隱若現。隨後的一位二十五六年紀,穿一件對襟馬褂,頭扎逍遙巾,本應是很瀟灑的,但搭配他長臉上過薄的嘴唇和三角吊眼,行事間不見瀟灑,而是透著股子奸險。走在最後的那位,年齡未到弱冠,穿著青灰短葛,眼珠亂轉,一看就是前兩人的隨從或者小弟。
江寒在心裡研究了一番,覺得這三人看上去雖是一副不大好惹的樣子,穿著也有些不倫不類,但是衣料還是不錯的,氣質神態雖無多少正氣,卻也沒透出畏縮窮酸。所以,至少應是有幾個錢的。
心裡雖然想了這麼多,她臉上卻是早已掛上豆眼式恭維笑容,落後打頭走著的客人半步,出聲打出豆眼式招牌問候:“客官,您幾位樓上請,樓上雅間還空著,您幾位想邊看風景邊喝茶聊天,還想不被打擾安靜聊天都可以。您看可好?”
是不是這招起的作用,她還沒弄清,那三位客人就熟稔地往樓上走去。她來不及細想,急忙追上去,上到半道正碰著下來燒水取茶的宋耀祖。
江寒故意上前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