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問:“劉叔,在不在?”
有個兩鬢斑白的男子從瓜田裡直起腰來,“誒,李家的二侄兒?來買瓜吧?”
籬笆牆的門半掩著,李躍青往裡進去了,問劉叔:“嗯,早熟的有嗎?挑個這時候熟了,脆點的。”
“好,侄兒你來,叔肯定給你挑個大個兒的!又脆又甜!”
劉叔在褲擺上擦了擦一手泥巴和汗,才在瓜田裡順著藤找起瓜來。
他老劉家從爺爺起就是種瓜的,他自己也種了幾十年的手藝,田裡全是斗大的西瓜,像是青石磙子一樣。
要是偷瓜的虎孩子過來,沒有二膀子九牛二虎的力氣,偷也偷不走,還要重得在田裡栽個跟頭,額前鼓起個大包。
劉叔的瓜個大脆甜,但村裡人買來吃,也不會買多少,一個原因是捨不得,一個瓜,看在是鄉鄰的份上兩三毛錢,放城裡賣的就更貴,十斤重的一個瓜,就要六毛錢,莊稼人是捨不得這些錢的,大太陽不如還是走快兩腳,回家泡涼茶喝;另一個原因是統購統銷,瓜田裡這些瓜,都是有數量指標的,到時候劉叔要交公糧。
沒一會兒,劉叔抱著個飽滿熟瓜過來,花紋清晰,底面發黃,瓜蒂深深凹陷。
用手掂一掂,還有空飄感,不像生瓜沉沉往下。
劉叔:“保準脆又甜,給你挑了個新鮮的瓜王!”
李躍青把三毛錢塞到劉叔手上,劉叔搖搖頭,把瓜給他,卻不收錢,“不要你的錢了,劉叔今天請你吃的!”
他說著,神秘地壓低聲,“二侄兒,你是不是談物件了?上邊涼亭裡有個妮兒等你是不是?”
劉叔人老了,眼睛發糊朦朧,就只看得清地裡的瓜,人一離得遠,分不清是妮子還是小子。
李躍青順著他視線往上看,水鵲正撐在亭子的木欄杆上,烏髮白膚,風格外涼。
村裡確實沒哪個面板這麼白的。
也難怪劉叔連性別也認錯。
李躍青不好解釋什麼談不談物件的,怕劉叔說錯了尷尬,乾脆扯開話題,強硬地把錢塞到劉叔手上,“行了叔,吃你一口瓜,就要給一口瓜的錢。”
親戚之間推辭了一番,錢一塞,李躍青就抱著瓜跑了上去。
那瓜偌大一個,水鵲眼巴巴地看著李躍青。
李躍青:“想吃西瓜?”
水鵲點點頭。
李躍青道:“上我家裡去吃午飯?”
………
他花了三天的工分錢,抱個大西瓜,好不容易才釣回來一個小知青。
水鵲中途跑回知青院裡說一聲自己中午不回來吃飯,又跟上李躍青的步子,到李家去。
李家門前不遠一棵大榕樹底下就有口老水井,站在井頭邊,水鵲看著李躍青拿麻繩綁了一個木桶,桶裡放下瓜,“咚”的一聲落進冰冰冷冷的井水裡浮沉。
圓形的井口,四周井壁攀爬著碧綠絲草,在水裡漂漂盪蕩。
夏日的深井格外冰涼,撐在井頭邊,好像風都變冷。
李躍青看水鵲盼望著井裡一口瓜,目不轉睛的,笑了一下,“行了,守著你的西瓜先。”
他到灶房去。
李躍青擅長木工,屋裡的書櫃就是他自己砍樹扛回來打的。
但廚藝就沒有他哥的好,下廚是他哥的一招鮮,但不是他的拿手戲。
他做來做去,也就會個炒雞蛋。
韭菜炒雞蛋,剁辣椒炒雞蛋,蔥花炒雞蛋——
家裡雞蛋不夠了。
灶房裡有個缺了口的舊瓦罐,是用來裝每日拾起來的雞蛋的,底下空了。
李躍青想起他哥今早和他打的商量,送了十顆雞蛋鴨蛋到知青院去。
……家裡哪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