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頭,也不看我,只對楊娜笑道,和他說不清。那意思,無疑我是兵,他是秀才。
楊娜也笑了,我知道楊娜的笑和他不同。竟有些得意有些讚許。不是給他,是給我的。
我在心裡慶幸,楊娜終於沒把我這種行為也列入品行不良之列。
但他還是沒有知趣,反是坐在床上,端起我放在床頭櫃上的那杯飲料,翹起二郎腿,一邊搖晃,一邊大口口的牛飲。
那張床啊,那張讓我對楊娜衝滿幻想的床啊,我還沒來得及坐上去,卻被他白白的糟蹋了。還有我的幸福,我盛在杯子裡準備慢慢品嚐的幸福,也被他吞進骯髒的肚子裡了。
他把喝空的杯子依舊放回原處,一邊把菸灰向裡面輕輕抖落抖,一邊說他得把床挪個位置,拿破崙睡覺就不喜歡現在這個位置的。
與此同時,他把眼睛的餘光投向床頭櫃上的一面鏡子。本來自以為玉樹臨風,瀟灑倜儻,卻忽然發現油光可鑑的頭頂,竟有幾根頭髮意外的高高聳著,猶如雞立鶴群,顯眼而難看。便拿了手去輕輕撫弄,可那幾個頭髮竟不聽話,他那手一拿開便又倔強的立了起來,始終不偏向他想要的方向。
他有些氣憤,對這幾根頭髮氣憤,顯然這幾根頭髮太丟他的臉了。他搖了搖頭,不是想把那幾根頭髮搖順,就是想用離心力把那幾根頭髮甩出腦袋去。
可是那幾根頭髮竟深得莊子之道,任你世界變化,它們卻靜如止水。
但他這搖晃雖沒改變那幾根頭髮的方向,卻改變了自己眼睛的方向,他終於發現了我放在牆角的行囊。
他把對那幾根頭髮的憤怒都衝向了我。怪只怪,在他對那幾根頭髮無可奈何時,我實在忍不住發出了笑聲。
他嘲諷,怎麼你連行囊都帶來了?你就那麼確定楊姐會把房租給你,就算租給你,你能交得起房租嗎?我看你還是先去找間百巴塊錢的簡易房住下,然後想法找份工作填飽肚子才是真的。
他不知道我也被瓶梅公司聘用了,他甚至想都沒想過我會被瓶梅公司聘用。但他望了望楊娜,似乎覺察到了什麼,放緩了語氣,又如在面試會上那樣,明作好人,暗是糟蹋的對我道,你其實可以去找份家政方面的工作做的。那種工作你能勝任,只要勤快,也不致像去瓶梅面試那樣自取其辱。
我看過電視劇《笑著活下去》,我知道家政公司主要就是給城裡人做保潔。我生在農村長在自農村,沒有半點瞧不起做家政的,反而還幻想著自己也能像電視劇裡的男主人公那樣,開個家政公司,然後和來自己公司打工的某個灰姑娘浪漫戀愛。但,我再不自信,也決不認為自己只能勝任家政這樣的行業,更不容許他輕視我的能力。
楊娜也從他的話裡,聽出了我昨天面試還沒結束,就匆匆而去的原因。她這才知道我受過屈辱,可她不知道我為什麼受屈辱。青梅在她心目中如此之好,而我受的屈辱卻是在青梅親自主持的面試會上。她不能理解,她疑惑的望著我。
我知道楊娜是想在我眼裡尋找一分答案,但我避開了她的眼睛。其實我是多麼想與她那雙關切的眼睛相對啊,多麼想把我和青梅之間的恩怨都通通告訴她啊。可是我不能。是媽媽叫我進瓶梅的,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在一切都還沒弄明白沒有完成之前,我不能橫生之節。
我更不想與她相對時,也看到藩玉那張讓我厭惡的臉。我不要楊娜的房間裡硝煙瀰漫。如果真還有對藩玉反唇相譏的必要,我不願讓楊娜看見,至少也得換個場地。
我背對著他們,一個我厭惡的人,一個我喜歡的人。
我面對窗子,面對窗外的夜色。我看到了星光和燈光,看到了披著星光和燈光的樹。晚風輕拂,綠葉搖晃,綠葉上的星光和燈光,也跟著動了起來。有淡淡的香,一縷縷送進鼻孔。恍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