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繼續做你的出口,也是不錯的,你不要學虞山卿,你還年輕,來日方長,不能毀在眼前。虞山卿跟著水書記做這種事,等水書記退休,接替上來的人誰敢用他。」 「是。」宋運輝答應,心裡卻想,虞山卿完全可以撈夠後,等水書記退休,就出去做倒爺,比小楊饅頭一窮二白赤手空拳地開創天下容易得多。但他見岳父怏怏不樂,就不說出來打擊岳父了,反而寬慰道:「爸,別去想它,這事兒做了心裡不安,睡覺也不安心。」 程廠長卻怏怏道:「難怪,我說這回怎麼定價權老水自己緊緊抓著,誰都不讓插手。原來沒法讓別人插手。」卻又忙叮上一句,「千萬別自作聰明去告發或者揭露,老水的位置輪不到我,你更輪不到,損人不利己。你也別看著虞山卿撈錢不服氣,別人看著你隨時有出國機會,更不服氣。」 宋運輝明顯看出岳父心中的不平衡。他心中並不羨慕虞山卿,他平衡得很,因他以前嘗過做水書記大棒的滋味。只是奇怪,岳父作為一廠之長,除了不快,卻並無氣憤,似乎視水書記與虞山卿的勾搭為理所當然。宋運輝猜知水書記的貓膩後還是憤慨了幾天,本以為岳父能做出跟他一樣的反應,疏遠水書記,起碼,在與他的單獨交談中痛斥幾句,甚至以其自身地位做出一些明智選擇,可沒有。宋運輝有點失望,這就是官場? 回家,他獨自思考了好一陣,才明白金州總廠的官僚體系是一張盤根錯節的網。目前盤踞在網頂端的幾位大員都是水書記的親信,比如他岳父程廠長。水書記如果倒臺,其他人上臺,作為沒有過硬技術沒有強有力後臺的程廠長,結局也可想而知。連劉總工都可以被打入冷宮,何況別人。所以,想要程廠長從內部破網,那是不可能的。 就此,宋運輝發散性地考慮了很多網路內部關係的糾結,當然,最終考慮到他自己的地位。他憑什麼坐穩目前出口科科長的位置。他想到,他目前靠的是兩樣,一樣是獨一無二的技術,對新車間的絕對權威和目前掌握在手心的與外商關係;另一樣是與程廠長與水書記等的關係。可是,即便是劉總工這樣的人都可以被放棄,而且是寧願擱置總廠改制進度來達到棄用劉總工的目的,他這種對新車間的絕對權威,夠不夠分量?而與外商關係,與水書記的關係,更是存在很大變數,變數的源頭,就是水書記。直至想到這一層,宋運輝才能理解岳父無奈的態度。但是,宋運輝也分明看到,自己心頭的那點不情願。他不願看到自己的未來如此被動,一如岳父程廠長,雖然拿著釣竿與水書記同進同出,卻連一句重話都不敢說,即使背後也不敢講。這一次與岳父的對話,讓宋運輝明白一件事,人不可以永遠處於從屬地位,比如岳父程廠長。人得在工作之外有所佈局,主動,是最好的防禦。
宋運輝接觸外賓久了,終於知道當初在上海統一定做的第一套西裝有多傻,那條棗紅的領帶有多滑稽,穿上那麼一套,如果兩頰搽上兩團胭脂,幾乎可以上臺演丑角。從西德回來後,只在去年秋季廣交會,與水書記一起跟穿著工作服似的再次亮相,以後再也沒穿,都不好意思穿。但是,上海商店掛著的他看得上眼的,又貴不可言。 宋運輝是個非常關注周圍環境的人,從小被異常對待的生長環境讓他自然而然地培養出對環境的敏感,一副精益求精的大腦,又讓他對關注的問題追根究底。他此時已經知道,當初尋建祥他們的蛤蟆鏡喇叭褲之類在著裝中的定位,明白小梁思申為什麼嘲笑劉啟明,明白工作場合與生活場合的穿著應該有所不同。 但是,宋運輝無財力講究,也不願太有別於工廠其他人。反而是他手下三個人,工廠給定做鎧甲般的西裝外,都在得到年終獎金後去上海花血本買了套嶄新西裝,據說還是香港貨,上班時進出廠門都穿著西裝,非常招搖。宋運輝不幹,他只在上海茂昌眼鏡店換了副眼鏡,由原來的黑框換成金絲邊。他年輕白皙的臉,配金絲邊眼鏡與乾淨挺括的夾克式藍灰工作服,這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