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不了如此高強度的刺激。
所幸這種短暫的不適感幾個小時之後就會消失,我馬上又能像正常人一樣散步,逛街,看電影,聽音樂,甚至偶爾還可以持續聊幾十分鐘電話。
步行回家的路大約還有兩公里。我疲憊又輕鬆地穿過熟悉的街道、公園、人行天橋、清晨還沒有開始營業的商場。
寒意還很濃的初春,街邊樹木的葉子上都附著了一層輕薄而溼潤的灰塵,朦朦朧朧地被日光描上一道邊,不太純粹的金色像暈開的水彩一樣透過樹葉的輪廓灑下來,在地面上投下隱約的影子。
馬路上不緊不慢地塞著車,我在紅綠燈前右轉。 電子書 分享網站
早安,寄信人(2)
忽然聽見有個單薄的女聲在喊,裴皓!
那一瞬間,嘈雜的背景聲從耳邊隱去。人聲夾雜著涼風從耳朵裡灌進來,“啪”地一聲擊中了某根神經。記憶像收緊的橡皮筋一樣猛地往回彈開去。我回過頭,只見一個大約十五六歲的陌生少年端著兩杯豆漿向那個女孩跑去。他們有點害羞地鬆鬆拉著手走在街邊,邊咬著豆漿吸管邊看著玻璃櫥窗裡自己的影像。他們身上的短羽絨外套領口露出校服的拉鍊,拉鍊扣垂在頸前,隨著步伐輕微地晃動。
我只是清晰地聽到那兩個字的讀音。也許是裴皓,也許是裴浩,也許是裴灝,也許是……
裴皓,我已經很久沒有刻意想起過與這個名字有關的一切。那些記憶不會因為頻繁想起而更真實,更不會因為刻意忘記而消失不見。
在記憶中,我們也從來沒有這樣在清晨的街邊牽手走路。
他像水一樣從我記憶中衝過去,什麼也沒有淹沒,什麼也沒有沖走,痕跡在陽光下很快就幹了。連水蒸氣的影子都不見。
回到家,我順手將裝著午餐的外賣袋扔在茶几上,鑰匙隔著紙袋碰撞玻璃桌面發出清脆的聲響。進到洗手間往木桶浴缸裡放熱水,發現沐浴露用完了。
踩著臥室的沙發開啟儲物櫃找大瓶沐浴露,下來時,身體一碰到沙發就忍不住躺了進去。迷迷糊糊中聽見水流聲,像雨聲一樣柔和又清晰。我睜開眼睛。睡去和醒來之間只隔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獨居多年,我開始學會在這樣的時刻自己驚醒。
洗手間的木桶已經放了接近半缸水。我定好手機鬧鐘,試試水溫,泡了進去。
只有在徹夜工作後我才敢泡澡。身邊的熱水和眼前蒸騰的熱氣總是讓呼吸困難,平時並不需要這種太消耗體力的運動,除了疲憊時幫助睡眠。
在浴缸裡睡著,半小時後被鬧鐘叫醒,將換下的衣服按顏色分開扔進洗衣機,去廚房熱午餐……我一邊將這個固定流程再一次輸入自己的大腦,一邊逐漸失去感覺。
當生活中所有事情都可以獨自完成,我根本沒有機會問自己,是否需要另一個人。
“賀雅言?”
我取下大耳機轉過頭,看見裴皓正站在我右邊。他身後是排滿一整面牆的CD,日光燈的光線反射在透明塑膠的CD盒上,看久了有種不真實的暈眩感。
“你在排隊?”我把耳機遞給他,有點不好意思——我已經站在這裡試聽了很久,一直沒感覺到身邊還有人。
他接過耳機,卻沒有戴上,只是笑了笑:“沒有,是剛才忽然看到了你。”
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
在這家街道轉角處的小唱片店,他看到我在聽Joan Baez,我見他手上拿著一張玉置浩二的《重回安全地帶》。
收銀臺前除了他外沒有別人。裴皓微微低頭結賬,襯衫領口上方脖頸的線條柔和地延伸到耳後,被細碎的短髮覆蓋。牆邊的展示架上擠滿有稜有角的CD,他背影的弧線、衣角的褶皺在那些方框前面顯得那麼飽滿、真實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