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夫人雙目紅腫,應是哭了很久,直到李將軍送信來,方才平復下來。周淵心道,這麼快便又送信來了。因此一顆心全想著如何盤問那家將了,莫老夫人那一篇宏論便沒聽進去:
“璐兒死裡逃生,全賴祖先保佑。你們成親多年,未有所出,太對不起祖宗。倘若璐兒真的戰死沙場,卻沒有血脈留下,豈不罪過?不是我這婆母不通情理,只是子嗣大事,是最要緊的。你們成親以來,一個練兵,一個練劍,你們倒是逍遙快活,卻至祖宗於何地!既然你們不想,我便替你們想。從今開始,你便在此抄經,收起你那長劍短刀的,我看著就刺眼!等璐兒回來,你若不能生個一兒半女,便讓璐兒納妾好了。既是死裡逃生,再不許你們這樣胡鬧了!”
周淵心思早已不在佛堂,便隨口應了句“母親說得是”。
莫老夫人道:“既如此,現在就入室抄經吧。”
周淵恍惚聽成“入室操劍”,當即回道:“是,兒媳告退。”說著一溜煙退了出去。
莫老夫人看她越走越遠,也沒有回佛堂經室的意思,不禁瞠目結舌,叫了幾聲,也不應。回思恨恨不已,將木魚敲得天響。經室的丫頭被嚇得筆一歪,墨汁浸染了一大片,只得揉爛了拋入字簍,重新抄過。
澶淵(九)
李將軍長途奔波,清晨回來未見周淵,只得先回明瞭莫老夫人。見不到周淵,也不敢回家,急得在值房中團團轉,傷處滴下血來也全然不顧。直到茜草來請,一溜小跑到正房大廳。李將軍面色慘白,雙眼血紅,周淵讓絳草扶他坐下,未待周淵開口想問,李將軍便道:“夫人,莫將軍身著重甲,雖失血,但無礙。將軍身為副帥,入帥營檢視皇上的傷勢。”
“有什麼訊息麼?”
“莫將軍說,皇上崩逝……”
“皇上駕崩,軍中當禁嚴,他們怎能許你回來報訊?”
“莫將軍早料到如此,因此他入營之前曾與卑職約定暗號,若皇上駕崩,則連叫三聲萬歲,若健在,便只稱一聲萬歲。卑職候在帳外得了訊息,未等莫將軍出帳,便疾馳出營,遲一步便走不了了。”
“多謝李將軍,請回去歇息吧。”
李將軍告退。周淵取筆在茜草的小臂上寫了一個“沒”字,又吩咐廚房取了食盒點心來,裝好了,讓茜草送進宮去。
那夜下起了大雨,周淵焦急的踱著步,婆母幾次召見,都推病不去。傍晚時分,皇太子的內官傳來訊息,說是當年有意擁立驍親王為皇太子的幾個官員已聚集在慶國公府。慶國公鄒阜也是開國功臣,他是陳四賁的郎舅,驍王黨便以他為尊,以他為首。這次西征犬獫,他因身患有病,未能隨駕出征,不料竟成了絕大的隱患。
周淵默默思忖著,如果慶國公已經得悉皇帝駕崩,此時謀反正是最好的時機。雖然慶國公沒有兵符,不能調兵,但他勇猛好武,府中的親兵也有兩百餘人,其它武將,如果各將親兵隨從,大約也有一千人。皇太子手中也沒有兵符,他手中連親兵也沒有,只有禁衛兩千人與幾十個儀仗兵,倘若禁衛中沒有驍王黨的奸細尚可,若有,只怕不妙。慶國公今夜計議,若不及時行動,便有洩露訊息,被皇太子一網打盡的危險,說不定成敗就在今夜。
正煎熬著,忽報宮中內官來了,原來是皇太子宣召輔國公夫人入宮陪伴皇后。周淵領旨,連忙入宮。宮門外,皇太子派人接應,從側門入宮,只點了一盞小燭燈,明滅不定,穿過長長的迴廊和甬道,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