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爺你做個狼皮褥子。”
蕭千總說:“我怕褥子把我吃了,小子,你就提防著點吧,別叉不成狼,倒叫狼咬斷了你的牛脖子,其實狼也還許不吃你呢,嫌你臭!最要緊的是咱們那幾匹馬,我的那匹黃騾,小王爺的白龍,那位幼霞小姐的赤兔,還有頂要緊的是那匹黑馬,反正這四匹馬十六條腿,只要有一條馬腿被狼咬傷,你就留神你那兩條腿吧!”說完了,他又向旁邊蹲著的村民說:“你們這兒真是常鬧狼嗎?”
村民點頭說:“有時候就鬧,前天還把砍柴的童老二給吃了呢!”
蕭千總聽了也不由打了個冷戰,立時就拿起琵琶來要回屋去,他又問說:“強盜許不至於有吧?”
村民說:“早先倒有,現在沒了,因為這山裡沒得吃!”
蕭千總真沒想到這裡原是這種地方,今晚不出事就算便宜!在這兒住著,還真不及趕出山口去呢!他挾著琵琶又進了屋。牛脖子倒像是一點也不在意甚麼狼跟強盜,他搖動著鋼叉,就走了出去。
這時候在隔壁住的雪瓶幼霞,也都換了乾衣服,把晚飯也用了,因為屋中悶,兩人也走到院中來,隔著一道短短的石頭壘成的牆,把那邊蕭千總彈的琵琶跟唱的小曲,以及所說的話,牛脾子耍叉的聲音,她們全都聽見了,幼霞就拉了雪瓶的胳臂一下,說:“這山裹還有強盜?”她露出一點驚訝之狀,雪瓶卻極為鎮定,問說:“你怕嗎?”
幼霞又笑著說:“我怕甚麼?我恨不得這時狼跟強盜都來,我要看看到那時我有辦法沒有,三爹爹她老人家一生在高山、在草原、在沙漠,單身殺強盜!”
雪瓶擺手說:“別提了!”提起自己的爹爹來,她就又很難過,又疑慮。
她將眉毛鎖了一會,便突然向幼霞說:“你沒看出來了跟著咱們的那個牛脖子,就不是個好人,今夜我們就要提防著他!”
幼霞愣了一愣就頓腳說:“都是蕭姨夫不好!”兩人在院中站立了一會,就見天上的雲氣越來越發黯,樹木搖動聲,雨水流洩聲,越來越大,兩人就又都走進屋中,也沒有燈可點,一個村民的媳婦抱著個孩子,進來跟他們閒談了幾句話,她們倒能聽得懂對方的話,可是那婦人卻不懂她們這北京話,所以毫無興趣,那村婦就又抱著孩子出去了。這裡雪瓶就抽出了雙劍,拿她的一塊絹帕擦拭,旁邊幼霞就問她說:“瓶姊,你擦寶劍有甚麼用呀?莫不是你想到今天夜裡一定有強盜要來?”
雪瓶說:“他們也未必敢來,不過我們不妨防備點。”
幼霞一聽,當時也拿出她的那口寶劍來,也用手巾擦抹著,兩人在屋裡就像作工似的,都這麼加緊地擦劍。
外面的天色更黑了,山風山水的聲音也更大,雪瓶就不禁心中悽惻地想著:在沙漠裡若刮起來大風,一定要比這聲音還猛烈吧!可惜我不能斷定我爹爹是不是現在仍在沙漠中受著大風的吹打,她若是準在那裡,就憑大風能將人吹死,我也要去救她!正在想看,忽聽外面一陣犬吠之聲,汪汪地亂叫起來,山谷的迴音也汪汪地響著,就彷彿有無數條大狗,都看見了甚麼詫異的東西。
雪瓶立刻就站起身,持創出屋,幼霞也持劍隨地出去。雪瓶說:“咱們兩人得分開辦事,如果真是狼或是強盜來了,那就叫我獨自去抵擋,你只保護住了蕭姨娘跟咱們的馬,尤其是那匹黑馬!”幼霞點頭答應。
雪瓶在前,一縱身上了石牆,由牆上又跳到鄰舍的屋子上去。她就如同一隻敏捷的狸貓似的,一隻手握著雙劍,將劍藏在背後。她瞪著眼向下瞧去,就見夜色混上了煙雲,連上了樹木,灰茫茫地一片,甚麼也看不清,只聽見狗叫聲越來越急。雪瓶就由石屋再跳到了石牆上,一連走過了好幾戶人家,只聽見狗叫,倒沒有別的聲音,她正想要下去看看,就聽“譁楞譁楞”的鋼叉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