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念感覺自己無端被拉出快窒息的泥沼。
「對了,那邊有輛看著快報廢的車,不會是你的吧?」男人突然問。
池念咬著礦泉水瓶口,茫然地「嗯」了聲。
男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那怪不得。」
他話挺多,人也有點自來熟,不管池念接不接茬都繼續往下說著推理過程:「我路過的時候納悶呢,那種小轎車跑不了戈壁灘,怎麼會停在這個地方……說是被拋棄了吧,但是那邊又放了個揹包,裡面還有不少東西。沒找到司機,我就檢查了一下發現車胎爆了……」
池念聽到這兒,配合地說:「對,車胎爆了。」
「對啊。」男人點頭的樣子很認真,「就想著是不是司機去周圍求救,畢竟天快黑……開車往邊上轉了幾圈,果然看見你啊。」
池念沒來由想笑,不知為什麼,比起「路過時看見一個傻逼沮喪地蹲著哭鼻子」,「怕遇到危險所以開車來找你」之類的表達讓他更動容。
已經很久沒人提過對他的「在意」——起碼他在乎的人裡,都像默契地把他遺忘了。
他又喝了一口水:「我找不到路。」
「你要去哪兒?」
「不知道,」池念抿著唇,「反正車不想要了,隨便吧。」
「隨便啊……」他重複池唸的話,有點頭疼地胡亂揉自己後腦,「那要不我送你去最近的服務區?一個人呆這兒很危險。」
池念說:「我為什麼要你送?」
「不送也行。」男人無所謂地說,「晚上這片真的會有狼群啊。」
池念:「……」
池念:「那,那還是……麻煩你了。」
男人聽了這話乾脆兩條胳膊一起搭在車門框,充滿侵略意味的姿勢被他做出來不顯得霸道。他推高了一直戴著的墨鏡,整張臉便毫無保留地顯露出來——
他朝池念笑了下:
「別擔心,我不是壞人啦。」
池念看清了他的長相,愣了,接著匆忙一點頭。
壞人不會長成這樣。
眉眼如同被濃墨重彩地添了幾筆顏色,他笑起時月牙似的一雙眼睛略有些上挑,看過來時他因為太薄而顯得銳利的唇也不那麼讓人疏離。
這時他才發現,男人留了一頭微卷的中長發,在後腦紮起來,前額的碎發修飾過分冷淡的輪廓,夕陽照得他肩膀一圈毛茸茸的溫暖。對方在高原待的時間興許不算短了,面板曬成小麥色,高挺的鼻子兩邊有點不易察覺的小雀斑,平添幾分可愛……
但一時也有點猜不出年紀。
以池唸的眼光來看,戴墨鏡和麵罩時只能算身材不錯,下半張臉頂多八分的水平,現在不加修飾的樣子放到三里屯,街拍的那些人估計會毫不吝嗇朝他猛按快門。
意識到盯著看太過冒犯,他忙不迭地收斂目光。
「……那要去哪兒。」池念問他,也問自己。
男人繞到駕駛座後開門摸了摸方向盤:「沒有目的地的話,要不,我帶你走?」
帶你走,三個字不痛不癢,卻戳了一下他柔軟的內心深處。
池念:「哎?」
「附近有個還沒開發的鹽湖,這個時間剛好。」男人示意他關上副駕駛的門,「走吧,我帶你去看全世界最美的日落。」
但凡冠上「最」字的風景都讓他心動,何況前面還有「沒開發的鹽湖」這個籌碼。
池念沒反對就是答應了他,問道:「我都不知道你叫什麼。」
「奚山。」他手指點了點方向盤,「我叫奚山。」
沒告知是哪兩個字,池念歪著腦袋看他的側臉輪廓,開了句玩笑:「哪個xi啊,聽著不像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