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廁門口兩個小廝恭謹地鞠躬。
他還撞上了剛上茅廁出來的昆城知府,還有一位汝州驍騎營的團練指揮使,兩人結伴而出,看見他都行禮,笑道:“殿下,裡頭沒人,正方便呢。”
他鼻子底下血跡還沒完全擦乾,大家都知道他失態了,為尊者諱,沒人對他的臉多看一眼。
那兩位出來時,還體貼地命令門口的小廝走遠一點,不用上去伺候。
茅廁背面就是牆,牆外還有大軍守候,茅廁他們剛用過,裡頭一覽無餘沒有人,實在安全得很。
十五王子上半身不能動,不能說話,無法抓住他們呼救,偏偏腿能動,他僵硬轉身,想跟著那兩人到了暖閣求救,兩個小廝其中一人卻上前來,笑道:“您有酒了,奴扶著您。”
說著將他扶進去,扶到隔間內,還體貼地帶上門。
那兩位官兒含笑看著,見小廝退了出去,滿意地點點頭。
也沒離開,在外面等著,結伴而行再說幾句體己話,也好顯示出不同尋常的親熱來。
兩人在茅廁外聊天,小廝在隔間外守候,護衛在三丈遠的暖閣門口等候。
十五王子眼角餘光看見自己手背已經變黑。
到處都是人。
近在尺咫。
手一伸就能觸及,喊一聲就會無數人奔來。
然而他不能伸,不能喊,生機就在身側,卻多走一步都不能。
他此刻才知,這才是一生中最恐懼最無奈最絕望的時刻。
也是最悔的時刻。
原來在小十八的無窮手段之前,所有的自信都是自以為是。
暖閣裡的靡靡之音愈發低柔。燈光愈暗。
舞姬們在地氈上輾轉起伏,有人流了鼻血。
這人想也去茅廁清理一下,旁邊有人順手遞過來一張帕子,笑道:“馬上有好戲,走開了保你後悔。”
那人便笑著接過帕子胡亂一擦。
十五王子直挺挺地站在隔間內,這茅廁居然不是馬桶,是挖出來的蹲坑,蹲坑還頗為寬大,底下墊著沙土,還有水。
蹲坑上頭還有一個巨大的箱子狀的東西。十五王子知道這是水箱,蹲坑沖水是前朝留下來的茅廁配置,很多貴人喜歡這樣用。
他艱難地挪著步子,想用身體撞開門,卻身子一歪,載進了蹲坑裡。
輕微的噗通一聲。
此刻暖閣裡爆發出一陣歡呼。
曲子的節奏又變了,躁動、低沉、誘惑、舞姬們在變幻的燈光裡緩緩扭腰,讓人想起迤邐遊近的美女蛇。
暖閣門口的護衛們回頭張望。
門口聊天的兩人也回頭。
一門之隔的小廝肯定聽見了。
他們低眉斂目,毫無表情。
跌落蹲坑的十五王子並不覺得臭,他渾身連帶五官早已麻痺,整個人像悶在皮甲裡,和世界隔著混沌沉厚的黑。
暖閣裡舞姬們跳起了西洋舞蹈,雪白的肚皮一聳一聳。
喝彩聲快要衝破屋頂,有人興奮地打破了酒壺。
十五王子掙扎時不知道碰到了什麼,上頭的水箱忽然開啟,嘩啦一下水衝了下來。
十五王子被那股巨大的水流衝向未知的黑暗,沒頂的恐懼讓他迸發出巨大的力量,雙腳竟然勾住了坑壁邊緣。
暖閣裡舞姬們忽然躺倒在地,雙腳朝天快速抖動,裙裾委地,纖細筆直的雙腿抹了油晶瑩閃亮。
有人放浪形骸地撲上去摸。引起一陣快活的歡笑。
十五王子的腳終於無力地垂落,被水流推擠著上前,前方有一個圓圓的洞口,隱約可見洞口裡升起一半的水流泛著脂粉的膩光和微腥的酒氣。
像一張貪饞張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