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慈正要下去,卻見一盞油燈悠悠晃晃,有人上來了。
她避到一邊,裝作清掃甲板,見那人一手拎燈,手指上還掛著個紙袋子,另一隻手拖著個摺疊皮凳子,踢踢踏踏地過來,拖過一個大盆翻過來一放,紙袋子裡取出油紙包往盆底一擱,居然還有一瓶小酒,再把皮凳子一架,舒舒服服地坐下來。
這是要大海之上臨風看月喝酒嗎?倒是挺有雅興的。
鐵慈看見那人寬大的帽子,胡茬拉碴的下巴,就知道是那個暴脾氣的伙伕了。
那伙伕開啟油紙包,頓時香氣四溢,鐵慈覺得自己又餓了。
她轉身往下走,身後傳來粗啞的一聲,“來,陪哥喝一杯。”
鐵慈頓住,半晌,轉身,在盆的另一邊,拖過一堆纜繩坐下來。
兩人坐在甲板上,海風迎面而來,船舷外是不滅濤聲,面對前方一輪巨大的月。
桌上幾個油紙包,炸的魚乾,酥豆,椒鹽的花螺,大蝦,辣炒的蛤蜊,涼拌的海參。
脆的脆軟的軟酥香鮮辣都入骨。
伙伕又摸出一個杯子,在自己那油膩膩的袖口隨便擦了擦,扔給鐵慈。
他衣袖掀動間,隱約散出一些鐵慈熟悉的氣息。
鐵慈就好像沒聞見,接了,隨便抿一口,被辣得眉頭一豎,趕緊抄過魚乾下酒。
伙伕喝著酒,眉眼從杯子上頭一眼一眼瞟鐵慈,半晌道:“不謝謝我?”
“嗯。”鐵慈拈起一條海參,一口嚥了,“多謝好酒好菜。”
她裝傻,伙伕眯著眼睛盯她半晌,鐵慈也不理他,吃得飛快。
倒是伙伕自己有些忍不住,道:“我是說先前吃飯那事。”
鐵慈靈巧地吮吸花螺,舌頭一抵便吸出了螺肉,再將那汁水吸乾,才慢吞吞道:“哦,那事啊。”
她說了半句又不說了,伙伕等著,結果她又拈起第二隻螺。
伙伕本來有點不安,然而目光隨即落在她唇角,隱約可以看見舌尖溜出一點微紅,抵著那花色螺,雪白的齒尖一閃,雙唇撮起,吸溜一聲,清脆響亮。
他看著看著,沒來由覺得身上有些燥熱,那唇染了紅油顯得灼灼如火,卻又柔軟嬌嫩,那般撮起的時候,叫人想湊上去也吸一吸該是什麼滋味……
他的眼光飄了起來。
鐵慈忽然手指一彈,花螺殼兒直直衝著伙伕面門飛來。
伙伕偏頭一讓,螺殼落在大海中,一點紅油濺在他唇角。
他便舔了,一點灼灼的熱滲入心底去。
鐵慈偏過頭,這才慢條斯理地道:“這事啊,我就不明白了,閣下為什麼幫我呢?是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所以要日行一善嗎?”
伙伕給她滿上酒,道:“這世上誰沒做過虧心事呢?”
“虧心事也要看種類。”鐵慈撕開一條大蝦,“有人做虧心事是迫於無奈,有人是居心不良。”
“誰對你居心不良了?”伙伕酒杯抵在唇邊,一抹笑意似有若無,“我瞧你甚是投緣,你說是誰,指出來,我給你出氣。”
鐵慈一口氣幹掉又滿上的酒,順手抓了一把酥豆,又塞了一條魚乾,這才站起身,道:“不勞大駕,我自己動手就得。”
說完她起身,掀起伙伕躺坐著的皮凳椅。
手一抬。
將伙伕一把掀到了海里。
說得乾脆,幹得利落。
噗通一聲,就是伙伕猝不及防的結局。
鐵慈哼笑一聲,拍掉手上的碎屑。
三層上忽然有人開啟窗子,探出一個女子嬌美的面龐,嬌滴滴地衝底下喚:“易廚子!我家爺餓了,趕緊整治些夜宵來。”說著還衝底下飛個媚眼兒。
想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