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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所有人都挺直了背脊,整理衣襟,手指梳頭,左顧右盼,悄悄往前挪。
人群裡洶湧著激越的情緒,無數人目光閃閃發亮。
也有人腿發軟,砰地一聲,海右學政忽然直挺挺跪了下來。
鐵慈正站在他面前,微微俯身,雙手撐著膝,饒有興致地道:“卿何故前倨而後恭焉?”
海右學政腦袋死死抵著地面,不敢回答這羞辱的問題,雙手摳進了塵土裡。
倒是青陽知府頗為靈活,震驚過後早就跪了下來,此刻砰砰磕頭,大聲道:“殿下!下官等有眼無珠!且畏於李家權勢,不辨清白,為虎作倀,請殿下責罰!”
鐵慈倒有幾分欣賞了,反應快,臉皮厚,敢在她面前擺出敢作敢當姿態,不管真假,最起碼膽子夠大腦子清醒,要麼就是了解她的為人。
不管是哪種,都說明是個人才。
滑頭愛財的人才那也是人才,水至清則無魚,鐵慈從不要求麾下全是正直清官。
清廉的庸官和有才幹能做實事的貪官,她寧願選擇後一種。
這讓她心情好了些,走過幾名瑟瑟發抖的官員身邊,笑道:“回去自行將今日之事上報朝廷,等內閣的處理吧。”
這便是不會當場處理的意思了,便留了餘地。
能外放海右做實權官員的,誰在朝中沒幾個後援?
幾人鬆了口氣,那邊容溥早已派人送了椅子來,請殿下處理此間事務,方才還姿態昂然的官員們,此刻都老老實實原地換個方向對鐵慈跪著,不敢起身。
塵埃裡,李小姐再次悠悠醒來,第一反應就是驚叫,結果給她的婢女猛地捂住了嘴,險些沒憋過氣去。
她的嘴被三四隻手掌捂得死死的,只露出一雙驚恐的眼睛,死死盯著鐵慈。
鐵慈沒有理會她,示意眾人起身,給幾位院正,幾位年紀大的宿儒,幾位官員都賜了座,文人有風骨,都謝了座,坦然坐著。只有幾位官員,只敢小半個屁股挨著椅子坐著。
鐵慈並沒有提及眾人的不敬之罪,直接道:“比試也算到了尾聲,初擬名單可好了?”
容溥便上前奉上名單,鐵慈翻了翻,半晌道:“如何沒有簡奚?”
她這一聲出,連容溥都愣了愣。
之前不是已經和她透過氣,提過這女子心機深沉,不宜伺候帝側嗎?
鳴泉書院院正道:“殿下,簡奚三輪出題考,已經落於十五人之外。”
“哦,對了,差點忘記和你們說了。”鐵慈從懷裡摸出一張紙條,“先前那一場,我還沒投票。”
眾人:“……”
“之前因為沒到暴露身份的時候,而孤代表的票數又和尋常不同,所以沒有立即投票,就等著現在投了。”鐵慈將紙條一亮,“孤投簡奚。”
眾人沉默。
半晌,容溥輕聲道:“殿下一票抵二十票。”
依舊沉默。
這意味著,真正出局的應該是方懷安。
但是,為什麼?
殿下何以對簡奚如此另眼相看?
因為她是女的嗎?
眾多目光都投向簡奚,少女顯然自己也很懵,微微張著嘴。
容溥一向知道什麼時候做什麼事,已經命人去取簡奚先前的詩。
鐵慈捧著墨卷,輕聲讀“青陽陰嶺秀,積雪浮雲端,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
她問簡奚,“你寫這詩時,應該有自己的解釋。”
簡奚迎著她的目光,皇太女便如傳言所說那般,目光溫潤,笑容溫醇,但無論誰,在那樣的目光下,都似乎無所遁形。
半晌,她輕聲道:“回殿下話。此詩意盡,無須贅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