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攬著婉兒的纖腰,望向邙山方向,說道:“就像邙山腳下那片河灘上葬著的漢光武帝劉秀。這一代帝王,如今又剩下些什麼呢?”
上官婉兒回眸笑道:“人家和你說綠珠深情,郎君何以發此感慨?”
楊帆道:“你是女人,想的當然是綠珠的款款深情。我是男人,想的卻是石崇的榮耀一生,尤其是想到本朝李武之爭,武武之爭,更加心有所感罷了。”
上官婉兒搖頭道:“郎君真是一個異類。帝王家事且不去說它,就說這朝中文武吧,一個個白髮蒼蒼,偌大年紀,還要努力地往上爬,明知道越高的地方風險越大,偏是不肯放棄。郎君年紀輕輕就已位居五品,可謂前途無量,怎麼反倒意氣消沉起來了?”
楊帆微笑道:“感慨歸感慨,事情我在做啊。我只想,一個人年輕的時候,或者是為了名利,又或者是為了志向,固然有所拼搏,而到了年老的時候,為了身後名,為了子孫事,較之年輕時怕會更加熱衷名利了。”
楊帆在婉兒腮上輕輕一吻,柔聲道:“我們還年輕,正是及時行樂的時候,等到我們有兒有女,有了牽掛,再去努力為孩子們拼搏也不遲啊!”
上官婉兒聽了這句話,神情登時一黯,楊帆見了,不禁暗悔失言。
婉兒現在被女皇帝所用,不得自由。她的父族和母族因為曾經與女皇作對,飽受迫害,她雖只是一個弱質女流,如今卻是父族和母族從多親人頭頂一棵遮風蔽雨的參天大樹,這許多牽掛她拋不下,以致兩人連幽會一次也像牛郎織女一般,還要太平公主為他們搭鵲橋。
對一個女人來說,活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事,就是有一個心愛的男人,再為這心愛的男人生兒育女。兩者缺一,對她的人生來說都是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今連幽會私唔都如此困難,更不要說生兒育女了,說起這個不是惹她傷心麼?
楊帆趕緊打個哈哈道:“你看,你我相會,本是極高興的事,何必在這裡追古思今,替古人登呢?就說這金谷園裡最有名的傳說‘綠珠墜樓’吧。綠珠的忠貞,石崇的深情,傳頌千古,可我總覺得不是那麼一回事兒呢。”
第四百五十九章 婉兒家的浴室
婉兒聽楊帆說到兒女,心中頓覺傷感,她何時才能名正言順地嫁給楊帆,連她自己都沒把握。偶爾幽會,倒是有一種小別勝新婚的情趣,可是如此一來,她就不能為楊帆生兒育女,她已經不小了,如果再磋砣些歲月……
想到這些,婉兒非常難過,正在憂傷之中,忽聽楊帆質疑“綠珠墮樓”,不禁轉移了她的注意力—知道‘綠珠墜樓’的故事也曾讓少女時期的她思慕不已呢,那等生死不渝的愛情何等可歌可泣。
上官婉兒忍不住問道:“郎君覺得‘綠珠墜樓’有何不妥呢?”
楊帆道:“石崇視人命如草芥,且喜炫耀。但有客人赴宴,若不能酒到杯乾,他就會殺掉陪酒的侍女⌒一次大將軍王敦到他府上赴宴,因為不擅酒,推拒不喝,他竟連殺三名少女!
那些少女嬌俏美麗,都是常年侍候在他身邊的人,有些還曾經給他侍過寢,曾是他的枕邊人,他殺起來就像殺一隻雞,可有半點猶豫?綠珠不過一歌女,與這些被殺的女子並無兩樣,只因殊美,專寵於她,要說深情那就可笑了。”
楊帆指了指那藤蘿掩映下的殘垣斷壁,冷誚地道:“今人到此,撫古思今,只記得綠珠墮樓,可有人記得那些被石崇像殺雞一般殺掉的無辜少女們麼?也許我們的腳下,就有她們當年流下的血!”
上官婉兒有些動容了,說起來,即便是她,站在這裡時想起的不也只是石崇和綠珠的愛情故事嗎,幾時想起過那些被石崇殘忍殺害的少女。這所謂的‘脈脈深情’經過後人的傳頌已是如詩如畫,竟叫人忽略了這裡曾有著怎樣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