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一雙運動鞋,讓吳瑾為自己有生以來花錢最少的一次購物而感慨了半天。
頭等艙寬大舒適的座椅讓汪凱傑一開始還有些不適應,不過很快就被睏意給替代了,歪在椅子裡睡了過去。吳瑾坐在他旁邊翻看當天的報紙打發時間,不經意間扭頭看到汪凱傑半側著身,頭倒向一邊兩隻手交插握著自己的手肘,很像是冬天裡因為寒冷而蜷縮著身體的姿勢。吳瑾不自覺地皺了眉伸手拿出置物格里的毛毯為他蓋上。汪凱傑動了一下頭歪向了另一邊呼吸仍很平穩,吳瑾輕笑對於兩人現在這種平淡卻比以前真誠多了的相處方式,還是滿意的,雖然他想要的遠比這要多得多。
其實現在並不是旅遊旺季,尤其是海濱這個月份已經有些冷了,所以酒店入住率不高倒也難得的清靜。因為氣溫的關係他們沒有下海只是在沙灘上漫步。汪凱傑的褲腿捲到膝蓋,光著腳在沙灘上一步一個腳印地慢慢走著,饒有興趣地觀察那些細膩的沙子從腳趾的縫隙裡被一點一點地擠出來,吳瑾和他一樣的打扮拎著鞋子站在他身邊。
傍晚的時間天空已經有些暗了,沙灘上只有他們,四周很安靜,遠處的地平線上太陽的下巴已經沒入了海里,紅彤彤地臉上偶爾劃過一條雲影。吳瑾轉頭看著汪凱傑,夕陽的橙色光暈柔柔地映襯著他的臉,看起來像是一件精美的陶瓷透著暖暖的色澤溫潤如玉。眼前的景象似乎吸引了汪凱傑的全部注意力,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粉嫩的雙唇微張,兩隻眼睛裡投射出的驚奇和興奮是那麼的神采奕奕。
吳瑾喜歡這種感覺,平靜溫暖像一道牆把他們與外面那些虛偽和爾虞我詐隔開,這裡面只有他們兩個,不需要偽裝不需要隱忍,沒有身份地位的裝飾也沒有過去經歷的那些廢話,他是吳瑾,他是汪凱傑,兩個普普通通卻真實自在的人。
突然眼前一閃,吳瑾發覺汪凱傑眼中的興奮一剎那暗淡下來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夕陽。”還沒開口卻聽到了對方的呢喃。“我最後一次看到媽媽的笑臉,就是在這裡在落日的餘暉裡。”
吳瑾明白“母親”對汪凱傑來說意味著什麼,但是他卻不能切身地理解那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很想媽媽嗎?”
“不敢想。”
“不敢想?為什麼?”
汪凱傑看著他嘴角浮著苦笑,從口袋裡拿出一隻小小的皮夾遞到吳瑾面前,“你看,她很漂亮對吧。”
皮夾裡一張老照片但保護得很好沒有多少老舊的感覺,照片上一對母子坐在沙發上,大概是搞怪版的兩個人都是一副想笑卻硬憋住不笑的樣子。其實這位母親在吳瑾看來用和藹來形容更貼切一些,她年輕時也許是美麗的但如今臉上滿是歲月的痕跡,男孩的長相看來八成是遺傳自母親,一樣的眼睛流溢著慈愛和溫暖。
“那天也和現在一樣,沙灘上只有我們兩個,我一直從背後摟著她,因為我不敢看她,我不敢看她眼神裡那種欣慰的光亮,她不知道她一直引以為傲的兒子已經那麼的骯髒不堪。”
汪凱傑面對著他,眼睛卻望著太陽落下的方向。天空已經完全黑了,兩個人的距離其實很近但吳瑾覺得汪凱傑的臉模糊不清,平靜沒有一絲波瀾的表情卻會讓看到的人皺緊眉頭。常說哀莫大於心死,可今天吳瑾看著汪凱傑突然明白了,心死不過是為了逃避痛苦而人為製造出的一種自欺欺人的方式,當你發覺時,悲哀早已深入骨髓,它不會形而外在的表現出來,卻會在你每一次行動每一次思考每一次回憶甚至是每一次感受到快樂時,扯一扯你的神經扎一紮你的心臟,告訴你它仍然埋藏在你心裡,那個用厚厚的牆壁做成的盒子裡。
張開手臂將這個瘦削的身體整個擁進懷裡,背上收緊的力量竟讓人那樣的安心,手掌的溫度穿過布料透進面板沿著血脈溫暖著全身。汪凱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