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接一個朋友,陶陶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就順便帶過來了。你呢?」
白梓岑指了指身上的隊服,朝他笑笑:「來參加公益活動的,寶貝回家站。」
她話音剛落,接機口那邊就跟炸開了鍋似的。白梓岑想湊過去,但無奈人流太擁堵,她連擠都擠不進去。她努力將人群撕開一條縫,透過縫隙觀察接機口的狀況。隱約中,她能辨認出有個女孩從接機口走了出來,毛茸茸的短髮,稚嫩的臉上黑黢黢的,像是經烈日暴曬過才產生的黝黑。
還未等眾人有所反應,陳卉的母親已經徑直翻過了鐵柵欄,往陳卉的身上撲去,口中狼狽地呼喊著:「小卉,我的小卉,你終於回來了!媽媽和爸爸找了你整整六年了,你知不知道?」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穿透嘈雜人聲奮力湧進耳朵,幾乎震懾了在場的所有人,組織裡的人,大約都有些家庭未能團圓的經歷,見到這一幕的時候,紛紛眼眶濕潤,連白梓岑也不例外。
梁延川倒是面不改色,只掀了掀眼皮,望著旁邊眼圈微紅的白梓岑:「怎麼,想到了你以前?」
白梓岑吸了吸鼻子,語氣懇摯:「是啊,我被拐賣的時候,也跟這小姑娘走失時一樣大,整十歲。不過她比我幸運,她走失六年,十六歲的時候幸運地回到了家鄉,找到了父母。而我十六歲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兒了,我哥也很不幸,變成了現在這樣。」
梁延川久久沒有回話,連身旁梁語陶親暱的動作,也一併視若無睹。許久之後,他只是冷著嗓子眼,帶著些質問的口氣,問她:「所以白梓岑你恨嗎?」
白梓岑猛地一怔。
他上前一步,與她並肩,故意壓低了聲音,附著在她的耳畔:「不,你不該恨的,連後悔都不該有。因為你已經報復過了,不是嗎?」
他面目冷峻,有那麼一瞬間,白梓岑都快要認不出他了。她停頓許久,才溫和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延川」
那股微弱的聲線,如同哀求。
然而,梁延川卻沒有任何回應。他將目光渙散地投向某一處,嘴角淡淡地揚起,掩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嘲諷:「白梓岑你根本不該有恨,你都已經報復過了,怎麼還能有恨呢?」
他別過臉,一瞬不瞬地直視著她。四目相對的時候,白梓岑分明在他的眼裡,看見了那幾欲噬人的怒意。
「我至今還記得,你當初給我那一刀的時候,跟我說的那四個字。白梓岑,你還記得,那四個字是哪四個嗎?」
白梓岑的心房鈍痛,像是有一雙手在挖空她的腦子,無形之間,卻又鮮血淋漓地帶出了那些難以忘懷的過往。
「或許當年你被人拐賣,有我父親一半的責任。但是我被你捅了那一刀之後,就已經悉數還給你了。」
低沉的聲線落下不到半秒,他又恍惚想起了什麼,微笑著補充:「剛剛是口誤,你給我的,哪隻那一刀啊分明是兩刀。」
人群擁擠的黑暗中,梁延川悄悄地握上了她的手臂,模仿著她當時的模樣,一遍遍地往他胸口上戳:「白梓岑你還記得嗎?當時你就是這樣,一刀扎中了我的心臟。然後,一來一回,整兩刀。」
「對對不起。」白梓岑整個人都在顫抖。
梁延川能清晰地感受到,白梓岑全身細微的震顫,穿過手臂脈搏,一直傳送到他的感官。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我只是很感謝你,殺死了那個愛得像傻子一樣的梁延川。畢竟,所有的解釋,都不敵你當時的那四個字來得清晰明瞭父債子償。」
語畢,他連背影都不屑於留給她,便抱起梁語陶走遠。
白梓岑想,時光若能回到過往,她一定再也不會做出這般糊塗的事,更斷然不會說出那麼傷人的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