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白梓岑第一次聽旁人說起自己的故事,也不知怎麼的,大概是因為知道了其中的內情真相。所以此刻再聽這件事,反倒是多了些瞭然的情緒。她的恨像是一場笑話,曾經的報復,也像是一個可悲的戲劇。
她笑了笑,說:「嗯,確實是我。我當年為了那件事情,跟他鬧了好些事情。」
白梓岑說得輕描淡寫,箇中滋味,也就她一人懂。
小雨又重新開始下起來,細細密密地落在祁微的臉頰,她豪放地揩了一把,繼續說道:「嫂子,我認識他那麼久,也沒發現他在意過別人的感受。」祁微轉過臉,幽幽地看了白梓岑一眼,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除了你。
「當時,他千叮嚀萬囑咐,說是那樁案子至關重要,讓我一定要找到證據。他還說,有個人如果這輩子都不搞清楚這件事,她大概會一輩子活在痛苦了。他說他不想讓她痛苦,所以一定要找到證據。那是我認識他那麼多年,第一次看見我裁決果斷的師哥,變得優柔寡斷。現在想起來,他大概還是因為你。」祁微語氣微頓,綿長地嘆了一口氣,「再到後來的大學生侵佔案,我也是第一次聽他說,他是因為別人的看法,而改變他既定的結論。你要知道,像師哥那種人,是做了決定絕對不會反悔的。可是為了你,他還是反悔了。不過我卻覺得,那樣也是好事,至少不那麼冷冰冰,有點人情味了。雖然當年教授教導我們,檢察官不能喜怒形於色,但是教授也說過,適當的寬容和仁慈,往往能改變很多嫌犯的人生。以前我總覺得,師哥在後面那一點上做得極差,現在多了個你,倒是讓他一下子改變了。」
河水簌簌地衝擊著河岸,擾得白梓岑心神恍惚,她無奈道:「他這人就是這樣,總喜歡在背地裡做事情,卻總不讓人知道。」
「嫂子,你可別說,師哥是真的在乎你。」祁微伸著手,指著不遠處那輛純黑色的路虎,笑道,「你看見他車上花裡胡哨掛的那些喜慶對聯了沒有?他平時最討厭別人碰他的車了,現在,別人弄成這樣,他也沒發一句火,估計也是為了讓你高興。所以,這樣看來,師哥他有多喜歡你,也是不言而喻的了。」
祁微話音剛落,遠遠地,白梓岑就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在向她們靠近。
白梓岑沒再回應祁微,只是慢悠悠地轉過身,看向他。青色的天空雨絲正密,稀稀落落地綴在來人的發頂上,落入他濃密的黑髮中,又瞬間消失了蹤跡。望向那個煙雨朦朧中向她走來的男人,白梓岑頓時紅了眼眶,那一瞬間,就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一樣。
她忽然有些慶幸,匆匆五載過去,無論她走得多遠,一回頭,仍能看見梁延川在原地等她,偶爾還牽著他們的女兒梁語陶。
在久江市的一天過得極快,臨近晚上七點,白梓岑和梁延川才好不容易告別了所有人驅車回家。
白日裡陪著林敏東奔西跑,到了晚上,白梓岑有些疲累,可偏生閤眼在車上坐了很久,卻翻來覆去也沒睡著。高速公路上沒有路燈,只餘下明晃晃的車燈,將道路照得一片清明。
「怎麼了?睡不著?」梁延川偏過臉,笑眼矇矓地看著她。
白梓岑唇角微揚,朝他莞爾:「嗯,明明今天陪著林敏到處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可偏偏到了車上,就怎麼也睡不著了。」
她側了個身,才發覺口袋裡像是有什麼硬物硌著她了,扎得她有些疼。她恍恍惚惚地掏了掏,才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團紅紙,已經完全褪色了,連手上也沾了一片的紅。一團紅色裡,藏著一枚一元硬幣,銀晃晃地在暗夜裡發著光。
她咯咯地笑出了聲:「哎呀,紅包都爛了,待會兒回家沒辦法給陶陶墊在枕頭下面了。」
「沒事,我這兒還有一個。」梁延川騰出手,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個紅包,遞給白梓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