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岑關在旁邊看得咂舌,「彈丸之地,人也分三六九等,還要如此爭權鬥狠,活著真不容易。」
裴真對這場面司空見慣,撣了撣衣擺道:「江左何嘗不是如此,它的地界又比瑪桑大多少?」
當年江左高門為了爭奪純陰爐鼎勾心鬥角,嘴臉比這些人醜惡百倍。裴真想起往事,神色漠然,不再多說。
這一番看下來,他大約知道瑪桑的狀況了。瑪桑圈地為國,自立於中原的西南。一族為一國,族長就是瑪桑的王君,目前還不知道姓名。這個珠夫人大約是貴妃、王妃那一類的人。看這年輕的面容,年紀和般遮麗應該差不了多少。般遮麗是瑪桑的王女,和珠夫人似乎很不對盤,言語之間劍拔弩張,火藥味十足。珠夫人十有八九有個孩子,是般遮麗的弟弟或者妹妹。這般看來,在瑪桑王女似乎也可以競逐王君的位子。
只是過了這麼久了都沒見到穆知深,不知道他成為了誰人的靈媒化身。
「喂喂,秋丫頭,」謝岑關在般遮麗面前拼命揮手,「看得到我麼?」
喻聽秋不想搭理他,也搭理不了他。身體好像被許多看不見的絲線束縛住,一舉一動不受自己控制,她覺得自己像一具提線木偶。源源不斷的不屬於她的記憶向胸中湧流,一種十分奇異的感覺包裹住了她。自從被裴真斬斷情根,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樣澎湃的起伏。她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般遮麗的情感和思緒,這個女人笑著飲酒吃肉,心裡卻埋著深深的憤怒。她是個心底藏了猛虎的女人,儘管她的外表艷麗如薔薇。
酒席之後,般遮麗走出門廊,喻聽秋借著她的步伐在王寨裡遊蕩,那三個白痴男人跟在她的後頭。夕陽徹底沉沒蓊鬱的青色遠山,般遮麗在木門前躊躇許久,終於推開了門。滿室紅綢,分明是成年禮,佈置得卻像大婚。身形挺拔的男人戴著金色的面具,坐在紅床中央。喻聽秋知道這個人叫做「迦臨」,瑪桑最厲害的箭手,百發百中。他是樓下奴隸的兒子,父親給般遮麗的父親打銀器,母親給珠夫人縫製新衣,他幼年是般遮麗的隨從,陪般遮麗玩耍,給般遮麗當馬騎。
他是被珠夫人送來的,喻聽秋知道他的身份不好,很可能是珠夫人派到般遮麗房裡的耳朵。般遮麗對他的感情很複雜,她不希望他出現在這裡。
般遮麗搬了把椅子,在迦臨對面坐下。男人不言不語,安靜得像個漂亮的人偶。
野畫眉在窗外叫喚,般遮麗瞥見珠夫人的奴隸靜悄悄藏在外頭的窗下。喻聽秋感受到她心裡的嫌惡,珠夫人期盼著她沉溺於迦臨的美色,甚至派人監視般遮麗對迦臨的反應。
「摘面具。」般遮麗說。
男人解開發後的絲帶,金面具卸下,燭光淌上他稜角分明的臉頰。鐵灰色的眸子低垂著,收斂一切情緒。旁觀的謝岑關和百里決明都倒吸一口涼氣,穆知深成為了迦臨的靈媒。
喻聽秋腦子空白了一瞬,迦臨和穆知深很像,不苟言笑,不愛說話,像一個影子似的。穆知深一定也看見她了,她不知道穆知深怎麼想的,她心裡有點兒慌。
般遮麗拔出一把金鞘長刀,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強迫他和自己對視。
「長開了,」般遮麗評價,「你小時候像一隻瘦猴。」
迦臨低垂著眼眸,沒吭聲。
般遮麗摩挲著下巴看了他半晌,道:「既然來了,那就脫吧。」
空氣裡寂靜了一瞬,迦臨默默站起來,寬衣解帶。在般遮麗的視角,深紅衣袍從他身上褪下,露出緊實的肩膀和胸膛,肌肉緊繃著,起伏有致,每一道紋理都蘊蓄著力量。他將上身的衣裳脫光了,也露出了胸膛和腰腹上的疤痕。有些年歲已久,淡如水漬,有些是不久前新添上的,頗有些猙獰味道。這些疤痕一半來自年幼時他人的欺凌,一半來自鬼域戰場。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