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不識坐在上首,一眾村中黑臉主事坐在下首交頭接耳。謝岑關懶洋洋倚在門框上,閒閒打量那三個鬼怪。
「所來何鬼?所求何事?」應不識發問。
為首那一個拱手作揖,道:「吳中無名之鬼,老闆喚我初一就好。我奉我家郎主之命,獻軟貨三百,男一百三,女一百七,享年皆在五十以下,願僱閣下三百鬼怪以為驅使。」
所謂軟貨,就是死亡不超過五天的屍體。他們鬼怪選用肉身,自然是越新鮮越好,死得太久發硬長毛,就算是用靈力也溫養不起來,很容易被生人看出來。應不識心裡驚詫,這傢伙居然有三百具軟貨,這可不是小數目。他們費勁兒巴拉搜羅屍體,至多搜個一二十具軟貨,遠遠趕不上消耗的肉身數量。
「哇,我們村頭一次收到這麼多貨!」後頭的謝岑關誇張地拍掌。
座中主事交頭接耳,顯然被他們的大手筆驚住了。
應不識看了謝岑關一眼,復將目光投向初一,「你家郎主好大的能耐,不知這些新屍從何而來?」
「做生意各有門路,糕點鋪的秘方都不便外傳,何況是我們。」初一奉上一沓厚厚的紙張,「這是他們的名字籍貫死因,屍身買賣文書。若閣下擔憂他們的身份,盡可以依文書尋訪而去。」
應不識拿來紙冊文書略翻閱了一遍,確實沒有問題,因道:「我可以給你們三百鬼怪,驅使期限是三天,但我要知道你們要做什麼事。」他開玩笑道,「三百個鬼怪,這無異於一支軍隊啊,難不成你們要攻陷仙門麼?」
初一緩緩抬起臉來,這時應不識終於看清楚這個鬼怪的眼睛。
猩紅,又瘋狂。
他們彬彬有禮,甚至不觸碰主家為他們準備的血酒。他以為他們並不是怨氣深重的鬼怪,可這個時候他知道他錯了,這個叫做初一的鬼怪一定是個惡煞。
「如果我說是呢?」初一緩緩道。
所有鬼怪大吃一驚,坐在下首的主事絮絮低語。
應不識下意識看向謝岑關,那個傢伙笑眯眯的,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他有點兒繃不住,這個老畜牲不願意露面,讓他來坐「老闆」的交椅,和這三個口氣狂妄的鬼怪交涉。他們的確一直與仙門對抗,從仙門的手中帶走那些被封印的鬼怪。怨氣重的投之於沒有人跡的深山老林,怨氣不重的就留下來。可他們至今還未曾做過攻陷仙門的事兒,仙門傳家數百年,根深葉茂,他們的能力遠不足與仙門正面對抗。
「讓他們的郎主說話。」謝岑關的聲音忽然響在耳邊。
應不識輕咳一聲,道:「這不是件小事兒,若幫你們殺個人,偷個物件也就罷了,你們竟想要攻陷仙門,我們這些弟兄不是賣命的傀儡。這麼大的事,你們郎主就讓你和兩個嘍囉同我們洽談,是看不起我們麼?」
初一胸口的連心鎖閃爍起來,他恭敬地取下連心鎖,放置在烏漆案正中間。
裡面傳來一個低低的笑聲,然後是一個沙啞低沉的嗓音,像在沙子裡磨礪過,聽得人陰冷難熬。
「我聽聞閣下以鬼為胞,奔勞於江左之間,擁據於灕水之畔,其勢之烈,足可睥睨四家,攻陷天都。而今所見,原來不過是『殺個人、偷個物件』。是我高視爾等,殺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宗族主君便洋洋得意,懸其首於門楣以為振鬼怪威風。」他笑了一聲,「小打小鬧,難成氣候。」
山中塘的黑影頓時濃重起來,灕水的鬼魂在躁動,忿怒於他的貶低攻訐。
謝岑關也在笑,他傳音於應不識,「不要用激將法,對我沒用。你想殺哪一門?喻穆袁姜,還是天都山的宗門?你用了假聲,我聽不出你的年齡,不過我猜你的年紀應該不大吧。小娃娃,你知不知道這幾門弟子上品有幾何?中品有幾何?長老有幾何?沒個章程讓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