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什麼人,誰又會落井下石。失去了他的庇廕,兒子就算陷入困境,也不至於走投無路。
丁小野記得很清楚,那場採訪時長近一分半鐘,那個被小崔嫣提起過的名字,那張年輕卻躊躇滿志的警察面孔,他一刻也未曾忘記。
丁小野沒有騙崔嫣,他確實沒想過復仇,他父親罪有應得,值得那樣的下場。他不會用一場罪孽償還另一場罪孽,但是這不代表著從內心深處他沒有恨過這個叫“曾斐”的男人。或許曾斐也恨他,曾斐負責抓捕崔克儉的同事裡有一個再也沒能回來,他一定也把這筆賬算在了丁小野的頭上。如果曾斐曾見過丁小野的臉,只能是七年前通緝令上一張青澀的面孔,那張面孔的主人叫“崔霆”。
如同丁小野所料,曾斐沒有立刻發覺他的身份。他在察爾德尼的生活如山中一夢,世間七年已是很長的一段光陰。等他回到熟悉的城市,曾斐已不是警察,生活依舊滋潤,恬不知恥地收留了崔嫣,藉此彌補他心中的虧欠。更意想不到的是,他們之間還多了一個封瀾。
想到封瀾,丁小野似乎被人在心裡撓了一爪子。崔嫣說他瘋了才離開察爾德尼,也許他留在那裡,娶了阿穆瑟,餘生放馬牧羊,永遠不會有人再記起他曾經的名字、經歷什麼,那樣他就能像爸爸所期盼的那樣重新活過。可他再也忍受不了那樣的日子,哪怕察爾德尼好得讓人心醉,留在那裡的丁小野只是個無主的孤魂。沒人記得他,他也在逐漸忘記擁有過的一切,愛,還有恨。逃亡對隱姓埋名七年的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就像時間對他失去了意義一樣。他一天比一天更想回去看看媽媽的墳墓,想在爸爸死去的地方遙遙地陪他喝一杯酒,想在人群中穿行,做一份平凡哪怕是卑微的工作,每天醒來看到一張張陌生的、不一樣的面孔。
直到他遇上了封瀾,一腳踏進她織就的密網。網裡有她的可笑、痴纏、甜蜜、期盼、風乾在臉頰的淚、“COCO小姐”咄咄逼人的香味,還有她柔軟的身軀和嘴唇。丁小野凝固了一般的時間在封瀾那裡不但解了封,每一分每一秒反而變得彌足珍貴。
崔嫣讓他走,不只是擔心他,更擔心曾斐。
丁小野不怕曾斐,曾經不怕。他不主動招惹這個人,若曾斐有心相逼,大不了魚死網破。他不在乎自己會落到什麼下場,在那七年裡,更壞的情境他都已在心裡預演過無數回。然而,當曾斐剛才靠近他,用看似不經意的眼神默默地審視他,丁小野第一次感覺到畏懼。他畏懼也是因為封瀾,她的世界鋪滿陽光和鮮花,如果有一天她驚覺錯愛過的男人是那樣不堪,會難過成什麼樣子?她會恨他,厭惡他,害怕他?
心動常常是痛了才發覺。
丁小野朝崔嫣點點頭,轉身就走。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崔嫣問曾斐。
曾斐晃了晃手上的電話,崔嫣記起來了,她曾在兩人的手機裡設定過定位查詢,也就是說她總能知道曾斐在那裡,同樣,曾斐也是,只要他願意。
曾斐目送丁小野遠去,對崔嫣說道:“他不是封瀾餐廳的服務員嗎?”
“他是做什麼的重要嗎?”崔嫣說,“他年輕,長得又帥,這還不夠?既然是小男朋友,當然沒有老男人有錢有地位。”
曾斐沉著臉道:“不久前我才看到他和封瀾在一起!”
崔嫣暗自一驚,嘴上更強硬了,“只許封瀾搶走我愛的人,不許我撬她牆角?”
“真是胡鬧!三心二意的男人,就憑一張臉混日子,這種人靠不住!”曾斐呵斥道。
崔嫣說:“男未婚,女未嫁,大家公平競爭,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你會看上他,你以為我會相信?”曾斐慢騰騰地說。
“封瀾不也看上他?莫非我的眼光要比封瀾好很多?”崔嫣低頭瞧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