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劃過左腕,左腕血脈破裂,鮮血流出,很快湧滿一杯,他以一塊白色綢帕包紮傷口,把那杯鮮血放在地上,人也席地而坐,背靠大石。
大石之側,池雲沉沉睡去,鼻息均勻。
大石的另一側,唐儷辭倚石而坐,眼望遍地碎石塵土,過了良久,目光移到盛滿鮮血的水晶杯上,又過許久,微微一嘆。他很少真的嘆息,畢竟,能讓他感慨的事真的不多,這世上錯綜複雜、淒厲悲哀的故事,他已經歷過太多。中了暗算變成蠱人,殺人無數,對唐儷辭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池雲來說,也許會是一項他承擔不起的打擊。
二十 蠱蛛之毒(3)
要讓他真的清醒嗎?
清醒,尤其是太過清醒,畢竟是人間最殘酷的事之一。
夜風輕拂,霧氣彌散,那盛滿鮮血的水晶杯外隱約凝了一層白霜,霧氣飄過,白霜隨即散去,而白霧再飄過,白霜又現……
就像那杯中的熱血,正和清秋的寒意搏鬥,就像它縱然脫離了軀體,卻始終不甘冷去。
過了大半個時辰,杯外白霜終於凝住,那杯中的鮮血漸漸分為三層,越往上顏色越淺。唐儷辭舉手握杯,只見水晶杯外的白霜漸漸增厚,唐儷辭施展陰柔之勁,讓那杯鮮血的溫度降得更低,但見血色漸漸轉為褐色,杯底濃郁的血層慢慢變為血塊,而上層的顏色更清。等到血層徹底凝為血塊,唐儷辭又取出另一個水晶杯,將上層清澈的液體倒入水晶杯中,手腕晃動,均勻而快速地搖晃起來。
他的血,因為特殊的原因,對世上大部分毒素都有抗體,所以如果提取血清,為池雲注入免疫血清的話,也許可以解蠱蛛之毒。蠱蛛品種繁多,好雲山上又缺乏真正瞭解此道的名醫聖手,與其坐以待斃,取免疫血清是相對妥當的方法。只是在如今的時代,缺乏製備血清的器皿和工具,不足的一切,他只能以人力代替,血清能不能成,誰也不知道。
一切看池雲的運氣,而究竟是把他治死了是他的運氣、或是醫活了是他的運氣,便是池雲自己,也很難回答吧?
一炷香時間之後,唐儷辭取出一個小小皮囊,將第二個水晶杯中澄清的液體吸取部分,存入皮囊之中,隨後拉起池雲左臂,小桃紅一掠而過,在他左臂內側劃了一道雖不大卻頗深的口子,鮮血隨即湧出。池雲吃痛,一驚而醒,唐儷辭托住他左臂將皮囊之中澄清的液體一下灌入他傷口之內,隨即五指伸出,牢牢按住那傷口,一股強勁的真力逼住傷口鮮血不得外流。池雲只覺左臂傷口劇痛,一股刺痛的涼意順血而上,唐儷辭真力透臂而入,推動那涼意執行全身,池雲一聲大叫,全身不住顫抖,片刻之後牢牢抓住唐儷辭的右手,昏死過去。
夜色深沉,明月緩緩蔽入雲中,庭院之中一片黑暗,唐儷辭一揚手脫下套在中衣外的灰袍,連同扯開池雲緊扣在自己臂上的五指,席地而坐,仰首望著陰雲湧動的夜空。
未過多時,地上浮起一層燥熱之意,夜空陰雲更濃,豆大的雨點點點打下,再過片刻,嘩啦一聲,已是傾盆大雨。好雲山水氣濃重,下雨是常有的事,尤其是這種季節,一會兒晴空萬里、一會兒電閃雷鳴,眾人早已習慣,並不奇怪。
白嘩嘩的雨水連線天地,身周樹木顫抖,花草低伏,方才崩塌一角的房屋又逐漸開始滑落磚石瓦片,滿地的雨水流成泥水,耳邊盡是沉重的雨聲。
唐儷辭並未躲雨,池雲也一樣暴露在雨中,暴雨閃電之中,兩人一坐一臥,任由雨披滿身,衣袍皆溼,勾勒出全身所有的輪廓,便如兩尊石雕鐵鑄的菩薩。
雨似乎下了很久,天漸漸亮了。
池雲躺在石上,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因為整夜淋雨,他全身的汙垢已被洗去大半,肌膚上毒發的紅斑也已褪去,然而受寒所致,臉色慘白。唐儷辭倚石而坐,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