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點二十分。打電話給方克梅。不在。
兩點三十五分——你終於打電話來了,什麼?你家電話壞了!但是你平安,你沒事,你很好,哦,謝謝你,謝謝你,鴕鴕。謝謝你和上帝。這天,當他們終於在小屋裡見面了,鴕鴕看到了那時間記錄,氣得直跺腳,指著他的鼻子罵:
“天下有你這種傻瓜,餓了好幾頓不吃東西,只為了我家電話壞了!你真笨!你真傻!你真要氣死我!有我一個人鬧胃病不夠,你也要加入,是不是?”
他凝視她,傻傻的笑著,傻傻的看著她那兩片說話好快好快的嘴唇,然後,他就傻傻的接了一句:“你老了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變得很嚕囌!”
她揚起眉毛,瞪大眼睛狠狠的摔了摔頭:
“不用等我老,我現在就很嚕囌!我還要罵呢,我還要說呢,你身上沒錢,為什麼不告訴我?昨天就沒吃飯,為什麼不告訴我?還去幫我買那把見鬼的梳子,我告訴你,那不過是一把梳子,我已經有好多好多把梳子了……”
罵著罵著,她的眼圈紅了,她的聲音啞了,於是,他飛快的用唇堵住她的唇。而她卻在他又靈魂都飛上了天的當兒,悄悄的把身上僅有的三百多元全塞進他的夾克口袋裡。
這樣的生活,這樣的點點滴滴,窮也罷,苦也罷,什麼都是甜蜜的,什麼都是喜悅的。自從那個海洋學院的陰影去掉以後,韓青幾乎不敢再向上帝苛求什麼了。只要鴕鴕的心裡,僅容他一個!這就是最美好的了,這就是最幸福的了。那時,鴕鴕正在修法文,她教了他第一句法文:
“開門打老鼠。”
“開門打老鼠?”他希奇的。“這是法文?法國人真怪,開了門打老鼠,老鼠不是都跑掉了?應該關著門打老鼠,我有經驗,關著門打老鼠,它就逃不掉了!”
鴕鴕笑彎了腰,用法文再發了一次音。
“開門打老鼠——意思就是,你好嗎?”
“嗯,”他哼著。“不知道另外三個字法文怎麼念?”
“什麼另外三個字?”
“我愛你。”鴕鴕紅了臉。她的臉紅讓他如此心動,如此感動,如此震動。他常在她的臉紅、害羞,和他偶爾舉動過於“熱情”的時候,就急急退縮的舉動中,去發現她的純潔。純潔,這是好簡單的兩個字,可是,他深知,在這一代的大學生裡,能維持這份“純潔”的,已經越來越少了。而她,她還是交過好幾個男朋友的!於是,他更珍惜她,他更尊重她,他更愛她。“你心裡只有這三個字嗎?”她瞪著眼睛問。
“是啊!這是人生最重要的三個字,難道老師沒有教過你?”
“說實話,”鴕鴕笑著。“是教過的!”
“怎麼說?怎麼說?”他追問著。
“糾旦。”她用法文發音。
“煮蛋?”他問。她大笑,敲他的頭,敲他的肩膀,敲他的身子。她笑得那麼開心,他就也開心了。以她的歡笑為歡笑,以她的傷心為傷心,老天!他已經沒有自我了。他也不要那個自我了,愛的意義是把自我奉獻給她,讓她盡情的歡笑。
“你知道嗎?韓青。”她望著窗玻璃外的一角天空,突然眼光迷濛的、嚮往的、做夢似的說:“我一生有兩個願望。”
“是什麼?”他問。“第一個願望,我將來一定要去巴黎,我覺得世界上最羅曼蒂克的城市就是巴黎了。我一定要去!去看凱旋門,香榭大道,然後,坐在路邊的咖啡篷下喝咖啡。”
“好!”他握緊她的手,鄭重的許諾。“這事交給我辦,我一定帶你去巴黎。去看凱旋門,在香榭大道散步,去咖啡篷下喝咖啡。”
“別忘了,”她叮囑:“還有羅浮宮,還有凡爾賽,還有那著名的拉丁區!”
“是!”他堅決的應著,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