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阿吉想,他在清理這一堆亂麻,誰也不怪,要怪就怪自己, 但他懷疑是不是有規律可循。也許有些人總能在合適的時候說恰當的話,就像悲劇的創始者、希臘詩人泰斯庇斯那樣,總在歷史上的適當時機亮相;而有些人則像阿吉· 瓊斯那樣,他們出場只是為了湊數。更糟的是,他們看到提示走上舞臺,卻在眾目睽睽之下馬上倒在舞臺中央死掉了。
本來,到了這時,整件事情、倒黴的一整天,都要畫上一條黑線,可當時發生了一件徹底改變阿吉·瓊斯的事情。這事並非他努力的結果,而純粹是由於一個人偶然撞上了另一個人。出了意外。這個意外就是克拉拉·鮑登。
還是先來一番描述吧。克拉拉·鮑登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很漂亮,就是黑了一點,也許,正因為黑才顯得那麼漂亮,有種古典美。她亭亭玉立,面板黑得像黑檀,又像壓紋黑貂皮,頭髮梳成馬蹄形辮子,運氣好辮子就往上翹,運氣不好就朝下垂。此時,辮子正翹著,不知道這是不是意味著什麼。
她用不著胸罩——她不受約束,甚至連地心引力也奈何不了她——她上身穿著及胸三角背心,露著肚臍(形狀很漂亮),下身是繃緊的黃色牛仔褲,腳蹬一雙淡褐色絨面繫帶高跟鞋。她帶著夢幻的色彩,踩著輕快的步子從樓上走下。阿吉轉身看她,覺得她很像成熟的良種馬。
在阿吉看來,只有在電影裡才會有人這麼惹人注目地款款下樓,光豔四射,令全場鴉雀無聲。在現實生活中他還從沒見過這種場面。可是克拉拉·鮑登做到了。她在慢鏡頭中走下樓來,籠罩在落日的餘暉和模糊的燈光中。在他見過的女人中,她不僅是最美的尤物,還是最會安慰人的可人兒。她的美不是那種冷豔的商品。她散發著久違的女人氣息,宛如你最喜歡的衣裳。她的身體長得不太協調——手腳跟中樞神經系統有點不調和,但在阿吉看來,連她的長手長腳也顯得異常優雅。她很輕鬆地展示自己與年齡有點不相稱的女性魅力(跟阿吉以前碰到的多數姑娘不同),不像那種笨笨的皮包,怎麼拿都不舒服,掛在哪裡都不合適,什麼時候放下都不妥當。
“打起精神來,朋友,”她用輕快的加勒比口音說,這讓阿吉想起那個牙買加板球運動員,“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
“我想已經發生了。”阿吉銜著的煙已經燃盡了。他剛扔掉菸頭,克拉拉便一腳踩滅。她咧開嘴笑了,這一笑暴露了她的一個缺陷——整整一排上牙都不見了。
“老哥……都掉了。”看到他吃驚的樣子,她口齒不清地說,“不過我這麼想:到了世界末日,上帝才不在乎我有沒有牙。”她柔聲笑了。
“阿吉·瓊斯。”阿吉邊說邊遞給她一支萬寶路。
“克拉拉。”她無意中吹了一聲口哨,微笑著,點燃煙吸起來,“阿吉·瓊斯,你的樣子和我想象的一樣。克萊夫他們對你胡說八道了吧?克萊夫,你有沒有耍這位可憐的老哥?”
克萊夫哼了兩聲,幾杯酒下肚,他已經對阿吉沒印象了。他接著被打斷的話頭,繼續譴責列奧對政治犧牲和肉體犧牲的區別的誤解。
“噢,沒有……不要緊,”阿吉慌亂地說,在她精緻的臉蛋面前顯得那麼沒用,“不過是一點分歧罷了。我和克萊夫在有些問題上看法不同,我想是代溝吧。”
克拉拉拍了拍他的手:“瞎說什麼呀!你沒那麼老,好像還沒我老呢。”
“我夠老了。”阿吉說,接著忍不住告訴她,“你一定不會相信,我今天差點沒命了。”
克拉拉揚起眉毛:“別說這些。嗯,加入俱樂部吧。今天早上這裡人很多,這派對真是奇怪。你知道,”她用一隻長手輕輕碰了碰他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你差點都見死神了,可氣色真的很不錯。想聽聽我的忠告嗎?”
阿吉·瓊斯的